异国他乡的风吹散了故乡的记忆,也吹来了新的希望。国界线虽然分隔了两个世界,但爱情不认识国境。
当东方神秘国度的女子遇见南方茶乡的男子,一段跨越山海的缘分就此展开。
她怀揣梦想与责任,他带着诚意与坚守,他们共同面对世俗的目光与现实的考验,谱写了一曲既温暖又令人心碎的生活协奏曲。
01
雨水顺着昆明大学的屋檐往下滴,裴善英坐在教室的窗边,看着外面朦胧的云雾。窗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从高楼到街角的小吃摊,从人们的衣着到他们说话的方式。作为朝鲜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她被选派到中国学习农业技术和茶叶种植。这是2017年的春天,她刚满23岁。
“农业交流团的同学们,今天我们有幸参观茗峰茶厂,请大家准备出发。”姜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善英的思绪。
茶厂里,一位穿着深灰色中式立领衬衫的男子正在向外国客户介绍普洱茶的工艺。他声音不大,但每一句话都透着对茶的热爱和专业。
“这是春天采摘的头道茶,经过精细杀青、揉捻、晒干,再经过特殊工艺发酵。这款茶有助于消化,在欧洲市场很受欢迎。”男子拿起一小撮茶叶,放在鼻尖轻嗅。
善英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从未见过这样制作茶叶的方式。朝鲜也有茶文化,但与云南的完全不同。
“你对茶叶感兴趣?”那个男子突然转向她,用略带口音的朝鲜语问道。
善英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会说朝鲜语?”
“会一点点,做生意需要。”他微笑着,“我叫林树峰,是这个茶厂的负责人。”
“我是裴善英,来自平壤,在昆明大学学习农业技术。”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关于茶的知识,欢迎随时来参观。”树峰递给她一张名片。
回到宿舍,善英的室友金美兰皱着眉头:“你不该和中国人走得太近,姜老师说过,我们要保持距离。”
“他只是对茶很有研究,我想学习专业知识。”善英把名片小心翼翼地收进笔记本。
第二天,姜老师把善英叫到办公室:“我听说你昨天和茶厂老板聊得很愉快?”
“他对茶叶的了解很深,老师。我想学习更多。”
姜老师叹了口气:“善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文化交流很重要,但记住你的身份和责任。你父亲是什么职位,你清楚。”
善英低下头:“我明白,老师。我只是学习。”
尽管如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善英还是抽空去了几次茶厂。她喜欢听树峰讲茶的故事,喜欢看他专注制茶时的样子。有时候,他会带她去茶山,让她感受春天的茶树如何抽出嫩芽。
“茶和人一样,需要经历风雨才能成长。”树峰指着山上的老茶树说,“那棵有上百年了,经历过战争、饥荒、变革,依然顽强生长。”
善英想到了自己的国家,也想到了自己。她不由地说:“我们国家也经历了很多苦难,但人民依然坚强。”
树峰看着她的眼睛:“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苦难和坚强。这就是为什么我尊重每一种文化,每一个民族。”
这句话触动了善英的心。在那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与她之间的隔阂似乎没那么深了。
02
夏天的一个晚上,昆明突然停电。宿舍里闷热难耐,善英决定到外面去透气。她坐在校园的长椅上,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在看星星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树峰提着一盏小灯,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在这里?”善英惊讶地问。
“来送些茶样给你们学校的研究所,碰巧遇到停电。”他在善英身边坐下,“在我们家乡,停电时最好的消遣就是看星星。”
他们聊了很多,从茶叶到各自的家乡,从学业到理想。树峰说起他如何继承家族茶业,如何在传统与创新之间找到平衡;善英则讲述了她如何被选拔出国,肩负着何种期望。
“我父亲希望我回国后能在对外贸易部门工作,为国家创造价值。”善英说,“他是部级机关干部,对我期望很高。”
“这是一种责任感,我能理解。”树峰点点头,“我父亲退休前是茶叶合作社负责人,也对我有很高期望。”
星光下,两个来自不同国度的年轻人发现彼此有着相似的家庭压力和责任。这种共鸣让他们的心不自觉地靠近。
那晚之后,他们见面的频率增加了。有时候是在校园,有时候是在茶山,有时候只是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散步。
善英开始在日记中记录这些相遇:“今天又见到了林先生。他带我去了一个小茶馆,那里的茶比学校食堂的好喝多了。他说茶需要静心品,就像生活需要静心感受。我不知道这样的相处对不对,但我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
同时,她也收到了闺蜜金玉姬的来信:“亲爱的善英,希望你在中国学习顺利。要记住我们的教育和信仰,不要被外面的世界迷惑。我在宣传部门工作,每天都能看到外部世界对我们的敌意。要保持警惕,早日学成归国。”
善英把信小心地折好,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玉姬说的有道理,但她也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看到了树峰这样真诚的人。
树峰也面临着家庭的压力。当他向父母提起善英时,林建国拍案而起:“一个朝鲜姑娘?你疯了吗?政治敏感也就算了,文化差异这么大,怎么生活?”
“爸,她很聪明,很坚强,也很理解我。”树峰争辩道。
“就算她再好,你想过后果吗?亲家在国外,怎么走动?孩子教育怎么办?万一两国关系有变化呢?”林建国的担忧不无道理。
林母杨月华则更担心实际问题:“她会做我们这里的菜吗?会照顾老人吗?语言不通,怎么跟家里人交流?”
面对双方的阻力,两人的感情反而越来越深厚。他们知道这份感情不容易,但正因为如此,更加珍惜每一次见面。
毕业前夕,善英面临着回国的压力。姜老师已经多次暗示她,组织上对她的去向已经有了安排。
一次偶然的机会,善英看到树峰在一个偏远山村支教。他自费给孩子们买了书本和文具,还捐赠了一批电脑。他蹲下身,耐心地教一个小女孩使用鼠标,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真诚。
那一刻,善英心中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她知道,无论面临多大的困难,这个男人都值得她去爱,去信任。
几天后,在茶山的日落下,树峰向善英求婚:“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困难,但我愿意为你、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我会尊重你的文化,你的信仰,你的一切。你愿意嫁给我吗?”
善英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到了远方的家人,想到了自己的责任,也想到了与树峰共度的每一个美好时刻。最终,她点了点头:“我愿意,但我需要告诉我的父母,得到他们的同意。”
03
视频通话那天,善英紧张得手心冒汗。屏幕上,父亲裴正浩的脸严肃得像冬天的冰,母亲韩美京则不停地用手帕擦眼泪。
“你说什么?要嫁给一个中国人?”裴正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忘了我是什么职位吗?你这样的决定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爸爸,我爱他。他是个好人,尊重我们的文化。”善英试图解释。
“爱?那是资本主义的毒药!”裴正浩怒吼,“你是被派去学习的,不是去找对象的!”
母亲韩美京哭着说:“善英啊,你知道国外的生活有多苦吗?你会被歧视的。妈妈不能经常看到你了,想想妈妈的感受吧。”
“妈妈,我会定期回去看你们的。树峰也答应我,会尊重我们的传统。”善英坚持道。
父亲最后警告她:“如果你执意这样做,就别说是我的女儿!”通话被突然切断,屏幕变成了黑色。
善英哭了整整一夜。树峰陪在她身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给她倒水,递纸巾。
“要不,我们再等等?”树峰小心地问。
善英擦干眼泪,摇摇头:“他们需要时间接受,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们结婚吧,简单一点就好。”
2019年春天,他们在昆明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没有豪华的场地,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几个老师和同学见证。姜老师也出席了,虽然她对这门婚事有诸多顾虑,但还是祝福了这对新人。
婚后,善英搬进了林家。林父林母一开始对这个外国儿媳并不热情。特别是林母,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善英做的每一件事。
“这个菜太咸了。”林母尝了一口善英做的鱼,皱着眉头说。
“对不起,妈。我会改进的。”善英低下头。
“我们这里的口味和你们那边不一样,你要学着适应。”林母补充道。
从那天起,善英开始学习做云南菜。她买了菜谱,跟着视频学习,反复尝试。她还学习当地的方言和习俗,努力融入这个家庭。
树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开始在家里布置一些朝鲜风格的装饰,买了朝鲜音乐带和电影,给善英一点家的感觉。他对母亲说:“妈,善英已经很努力了。她离开家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全是为了我。请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
林母没有回应,但从那以后,她对善英的态度柔和了一些。
随着时间推移,善英逐渐在林家茶业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和农业知识,帮助树峰开拓国际市场。她建议开发适合朝鲜口味的茶叶产品,并通过在昆明的朝鲜留学生和商人建立了初步的贸易渠道。
生意有了起色,善英开始定期向家里汇款。起初是小额的,作为孝心;后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好,汇款金额也逐渐增加。
收到第一笔汇款后,母亲韩美京打来电话,声音柔和了许多:“善英啊,钱收到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吃得习惯吗?”
“我很好,妈妈。树峰对我很好,公公婆婆也慢慢接受我了。”善英小心地回答,生怕触碰父亲的敏感神经。
“你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看到汇款单时,脸色好了很多。”母亲低声说,“我们用这钱修缮了一下房子,换了新家具。”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过段时间还会再寄。”善英感到一丝安慰,至少父母的态度有所软化。
此后,不管生活有多艰难,善英都坚持每月向家里汇款。这成了她与家人之间最坚固的纽带。
04
婚后第二年,林家茶厂遇到了经营困难。一个主要的欧洲客户因为质量问题退了一批货,造成了巨大损失。同时,新冠疫情爆发,国际贸易受到严重影响。
树峰压力巨大,每天工作到深夜,眼睛里布满血丝。善英心疼地给他泡茶,按摩肩膀,但也无法减轻他的焦虑。
就在这艰难时刻,善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本想给树峰一个惊喜,缓解他的压力,但命运再次给了他们一击。
“对不起,女士,您的孩子保不住了。”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可能是压力太大,营养不良,再加上体质原因。”
善英躺在病床上,眼泪无声地流下。她不敢告诉树峰,怕给他增添负担。但树峰从护士那里得知了真相,冲进病房,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说,“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
“不是你的错。”善英摇摇头,“我们还年轻,还有机会。”
这次流产让夫妻关系经历了严峻考验。树峰的几个亲戚开始在背后议论:“就说不该娶个外国媳妇吧,身体都不好,连孩子都保不住。”
“听说她是为了钱才嫁过来的,现在生意不好了,看她会不会离开。”
这些话传到善英耳中,她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承受。她知道,只有时间和行动才能证明一切。
在生意最困难的时候,善英想起了大学同学朴载宇,他现在在朝鲜做商业联络人。她鼓起勇气联系了他,询问是否有机会合作。
“善英,好久不见。”朴载宇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我听说你嫁到中国了,没想到还会联系我。”
“载宇,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丈夫家做茶叶生意,产品很好,适合咱们国家的口味。你能帮忙引荐一些客户吗?”善英直接说明来意。
“巧了,最近上面正在推广健康饮品,减少咖啡因摄入。你们的茶如果品质过关,价格合适,应该有机会。”朴载宇说。
就这样,在善英的牵线搭桥下,林家茶厂与朝鲜建立了贸易联系。同时,树峰也调整了经营策略,开始关注高端茶叶市场,开发有机茶和特种茶,提高产品附加值。
慢慢地,生意开始恢复。一个偶然机会,他们的茶被一个国际茶叶评比活动选中,获得了金奖。这一荣誉带来了更多订单和关注。
事业好转后,善英仍坚持每月向家里汇款。即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她也从来没有间断过。她听说父母用这些钱翻修了房子,改善了生活条件,心里感到欣慰。
“善英啊,上个月寄的钱收到了。”一次通话中,父亲裴正浩罕见地接了电话,“正好用上了,我最近有个重要活动,需要添置一些物品。”
“爸,您工作顺利吗?”善英小心翼翼地问。
“还不错,最近组织上对我评价不错,可能会有新的任命。”父亲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你寄的钱帮了大忙。”
这句话让善英感到一丝不安。父亲的话里有一种暗示,似乎这些钱不仅用于改善生活,还有其他用途。但她没有多问,只是说:“爸,您和妈妈身体健康就好。”
五年过去,善英累计寄回家近30万元人民币,几乎是她和树峰全部积蓄的一半。但她从未后悔,在她看来,这是对家人的责任,也是弥补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的一种方式。
05
2023年初,善英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她获准回国探亲。这是结婚五年来的第一次,她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
“真的可以回去了?”她反复确认文件上的章和签名。
“恭喜你,善英。”姜老师亲自打电话祝贺,“组织上考虑到你的表现和贡献,特别批准了这次探亲。”
准备回国的日子里,善英和树峰精心挑选礼物。高档茶叶、云南特色手工艺品、中国名牌衣物和化妆品,一应俱全。树峰甚至托人从北京带来了朝鲜人喜欢的高丽参和药材。
“很遗憾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因为签证问题,树峰无法陪同妻子回国,“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告诉他们,我一直很感谢他们养育了你,也一直把你当做我最珍贵的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善英的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表。她既期待见到阔别多年的父母和朋友,又担心家人对她的态度。窗外的云海让她想起了昆明的云,也想起了离别时父亲冰冷的脸。
平壤机场,善英深吸一口气,踏上阔别五年的故土。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一切都让她感到亲切又陌生。
父母站在接机的人群中,善英几乎认不出他们——父亲看起来更加富态了,西装革履,神情自信;母亲染了头发,戴着精致的首饰,穿着名牌服装。
“爸爸,妈妈!”善英奔向父母。
“我们的女儿回来了。”母亲韩美京抱住她,眼里含着泪水。父亲裴正浩则保持着一贯的矜持,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到家中,善英更加惊讶。父母居住的小区焕然一新,他们的公寓装修豪华,家具电器都是高档品牌。客厅里挂着大幅油画,厨房里摆着进口厨具。这与她记忆中的家大相径庭。
“这些年,家里变化真大。”善英环顾四周,不禁感叹。
“托你的福。”父亲笑着说,“你寄回来的钱帮了不少忙。”
晚饭后,父亲接了个电话,匆匆出门。母亲解释说:“你爸最近升职了,工作更忙了。”
“升什么职?”善英好奇地问。
“现在是司局级了,主管一个重要部门。”母亲骄傲地说,随后话锋一转,“对了,明天有个家庭聚会,你姑姑、表姐都会来。她们都想见见你。”
“我丈夫给他们准备了礼物。”善英说。
母亲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关于这个...善英,你在亲戚面前最好不要提你丈夫的事情。”
“为什么?”善英困惑地问。
“你知道的,政治敏感,很多人不理解。我和你爸对亲戚们说你在俄罗斯留学工作。”母亲低声说。
善英感到一阵刺痛,但没有反驳。她只是点点头:“我明白了,妈妈。”
第二天的家庭聚会上,善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亲戚们纷纷询问她在“俄罗斯”的生活和工作。
“听说你在那边工作很成功啊,每个月都能寄钱回来。”姑姑笑着说。
“我只是尽自己的一点孝心。”善英勉强笑道。
“你爸妈很为你骄傲呢,常说你是为国家争光的好样板。”表姐补充道。
善英的心越来越沉。父母不仅隐瞒了她的婚姻,还把她包装成了某种“成功人士”。这一切都让她感到虚假和压抑。
聚会接近尾声时,善英去厨房帮忙。无意中,她听到小花园里父亲和姑父的对话。
“正浩,说实话,这次升职你花了多少?”姑父压低声音问。
“哪能直接说这个。”父亲笑道,“不过善英这几年寄回来的钱,基本都用在这上面了。托她的福,路子走得顺。”
“你女儿在国外赚这么多,真不容易啊。”姑父感叹。
“这不算什么,关键是涨了级别,以后机会更多。”父亲得意地说,“对了,记得别说她嫁在中国的事,对外还是俄罗斯留学工作。”
善英手中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她的双腿发软,心脏剧烈跳动。五年来的每一笔汇款,竟然都用来为父亲行贿铺路!她和树峰省吃俭用,甚至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忘寄钱回家,结果却是这样!
更让她心痛的是,父母从未向亲友承认她嫁到了中国,而是编造了一个在俄罗斯工作的谎言。她和树峰的爱情,她为适应新生活付出的努力,在父母眼中竟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就在善英站在厨房门口发呆时,闺蜜金玉姬来到她身边:“善英,你没事吧?脸色很难看。”
“玉姬...”善英的声音颤抖,“你早就知道吧?我父母对别人说我在俄罗斯?”
金玉姬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是的,他们一直说你在俄罗斯为国家工作,很成功,很光荣。我...不好戳穿。”
“你也觉得我嫁到中国是耻辱?”善英直视着闺蜜的眼睛。
“不是。”金玉姬握住她的手,“但你知道社会舆论,知道政治环境。你父母有自己的考量。”
“那我寄回来的钱...”善英试探性地问。
金玉姬犹豫了一下:“我不该说这个,但...是的,大部分用于你父亲的职场运作。最近这次升职,听说花了不少。”
善英的心彻底凉了。多年来的期盼、思念、付出,在这一刻全部化为泡影。她看傻眼了,原来自己在家人心中,只是一个赚钱工具,一个可以用来粉饰门面的摆设。
06
回到房间,善英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泪水无声地流下。她拿出手机,看着与树峰的合影,想起了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个难关。她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家人是那个不管多艰难都不离不弃的人,而不是那些把她当作政治和经济工具的亲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愤怒?质问?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父母的行为让她心痛,但她明白,在这个特殊的国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挣扎。
第二天一早,善英独自出门,漫无目的地走在平壤的街头。曾经熟悉的城市似乎变得陌生,或许是她变了,看世界的眼光已经不同。
“善英?真的是你!”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善英转身,看到了昔日的大学同学朴载宇。
“载宇,好久不见。”善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听说你回来了,正想联系你呢。”朴载宇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很多,“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朴载宇告诉善英,他早就知道她嫁到了中国,也配合父母的说法,从不对外提起。
“你父亲这次升职确实用了不少钱,这在体制内是常事。”朴载宇低声说,“别怪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那我们的茶叶贸易呢?真的只是商业合作吗?”善英突然问道。
朴载宇沉默了片刻:“不全是。我有任务监控海外公民的活动,包括你。你和中国丈夫的茶叶生意,一直在我的报告范围内。”
“你...监视我?”善英感到一阵寒意。
“不是监视,是例行记录。”朴载宇纠正道,随后压低声音,“我一直把报告写得很正面,说明你们的贸易对国家有利。但最近上面对华政策有变化,可能会重新审视所有中朝商业往来。”
“这意味着什么?”善英问。
“意味着你最好小心行事。这次回去后,也许暂时不要再回来了。”朴载宇意味深长地说。
回到父母家,善英决定摊牌。她坐在客厅,等待父母回来。
“善英,你去哪儿了?我们很担心。”母亲一进门就焦急地问。
“我知道一切了,爸爸,妈妈。”善英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怎么用我寄回来的钱,也知道你们对亲友撒的谎。”
父亲的脸色变了:“你听谁胡说的?”
“我亲耳听到你和姑父的对话。我知道你用我的钱行贿上司,谋取职位。”善英直视父亲的眼睛,“五年了,你们从来没有真正接受我的婚姻,从来没有把树峰当成家人。”
“你不懂!”父亲突然拍桌而起,“你以为在国外嫁人很光彩吗?你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吗?我不告诉亲友,是在保护你,保护这个家!”
“那我的钱呢?我和树峰省吃俭用寄回来的钱?”善英的声音颤抖。
“那是你应尽的孝道!作为女儿,支持父亲事业有什么错?”父亲怒吼,“没有我这个身份,你能被选派出国吗?能有今天的生活吗?”
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善英啊,你爸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地位。你在国外不明白这里的复杂。”
“我明白了。”善英站起身,“我明白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父亲气得脸色发青。
“爸爸,我不怪你们。”善英的声音平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立场。我选择了我的生活,你们选择了你们的。只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寄钱回来了。”
父母愣住了,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你不孝顺了?”母亲颤抖着问。
“我会尽我所能关心你们,但不会再为不正当的目的提供经济支持。”善英坚定地说。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许久,父亲终于开口:“你在那边...过得好吗?”这是他第一次真诚地询问女儿的生活。
“很好。树峰对我很好,他的家人也接纳了我。我们有自己的事业,有共同的未来。”善英回答。
“那...那就好。”父亲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离开朝鲜前一天,善英收到了朴载宇送来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善英,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表面话,包括我的。你已经被列入特别关注名单,今后如果回国,可能面临调查。建议你暂时不要再回来。保重。”
读完信,善英把它撕碎冲进了马桶。她明白,这次离别可能是长久的,甚至是永远的。
告别时,父母的态度软化了许多。父亲甚至罕见地给了她一个拥抱:“保重,孩子。”
“爸爸,妈妈,你们也保重。”善英强忍泪水,转身走向登机口。
飞机降落在昆明时,善英看到了站在接机口的树峰。他还是那样,温和、踏实、可靠。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化作泪水涌出。
“怎么了?”树峰紧张地问,“在家里受委屈了?”
“不,只是太想你了。”善英擦干眼泪,露出笑容。
回家路上,她决定把真相告诉树峰,包括父母的谎言,朴载宇的警告,以及她可能再也无法回国的现实。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树峰握紧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
听到“一家人”这个词,善英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是啊,家不一定是出生的地方,而是心安的地方。
回到云南的茶山上,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善英想起了朝鲜的群山。山是相同的,人心各异。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无论风雨如何,她和树峰都会相互扶持,走下去。
那些年寄回家的30万元,买不来亲情,却换来了一个真相:有些距离,金钱永远无法跨越;有些心灵,唯有真爱才能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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