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重启人生》大热之后,近年来炙手可热的编剧笨蛋节奏,再次为日本电视台“周日剧集”(日曜ドラマ),创作了这部号称拥有“科幻史上从未有过的小场面”、描写“本地外星人的人间喜剧”——《热点》。

与《重启人生》以“反复重生+平凡人生”作为基本设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热点》将外星人、未来人、超能力者的随意穿插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嫁接在一起,连同草蛇灰线的伏笔设定、虚实相间的幽默笔触,生成了一种独属于笨蛋节奏的、既天马行空又接地气的戏剧效果与人生意味。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编剧风格,因微妙契合了当代人解构传统、重塑意义的现代性诉求,而获得观众的认可与喜爱,也昭示出荒诞外表下真切的时代意涵。

笨蛋节奏从来不惮于设定一个看似不通情理、实则违背常规的超现实情境,比如《阴差阳错的女演员们》中的平行宇宙、《架空OL日记》中的男扮女装,更不用说《重启人生》中的立地重生。

到了《热点》中则进一步“脱序”,直接将外星人作为故事的噱头,甚至还嫌不过瘾,陆续加码未来人(来自未来的穿越者)、超能力者,生怕观众产生一丝一毫这是一个正经和正常故事的想法。

但正是在这样一个高概念的奇异情境中,笨蛋节奏不厌其烦、琐碎至极地描写了人物的日常现实与心理真实。

《热点》的男主人公高桥,是一个年过五十、独自生活,不起眼到“全日本至少能找出五千个长相和他一样”的旅馆前台,偏偏有着不为人知的外星人身份和超越常人的能力,比如大力出奇迹、瞬间能漂移。为了“限制”他的超常发挥,笨蛋节奏设计了“每使用一次超能力,就会给身体带来些许损害”的前提条件,当然“解药”就是泡所在旅馆的温泉。

但除了在开篇时“移形换影”救了女主人公清美一命,其余时间使用超能力的情景却显得格外好笑:用手指捏弯硬币,用鼻子闻被偷电视机的位置,用跳高够夹在天花板上的排球,用快闪给考生送忘带的准考证……正是这些端不上台面的日常琐事,让观众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剧作“不够现实主义”的前情设定,进而融入感同身受的细微现实层面。

从剧作结构上看,高桥更像是一个介质,由他牵引出的一众女性角色,才是《热点》表现的重点。作为剧作核心的清美,年过四十、离异带娃,主要有两个朋友圈层:以叶月、美波、绫乃为核心的发小圈,以由美、真纪为代表的同事圈。

清美、叶月、美波的三人聚会(有时加入作为“新人”的高桥),可视为整部剧作最重要的情节构成;他们之间有意义,更多是无意义的闲聊,正体现了笨蛋节奏如《住住》系列的招牌式对话模式。

闲聊中展现出的琐碎日常,构成了剧作对于现实人生的第一重观照。当下日本社会整体的情境、情绪和氛围,都成为他们口中下意识的谈资,比如职场、朋友、亲子等各种人际关系的微妙变化,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真切感受的时代表征。

对话与独白的叠置与错位,构成了剧作对于个体精神的第二重观照。比如在酒吧和朋友聚会的清美,表面上应和着中本(偷电视机者)主动打招呼的欣喜,画外音却在吐槽对方“令人生畏的钢铁心态”。这种“内外有别”的表达方式,是人物借助外在与自己的对话,看似“精神分裂”,却是个体最真切的自我认同。

而超越表面客气、直工直令的对话,构成了剧作对于情感真实的第三重观照。在现实中,不到极端情况时人们很少如此直白,但剧作超越现实、直抵内在的表现形式,尤其在以暧昧见长的日本,却可以视为一种艺术化的拨乱反正或去伪存真。

比如清美想让高桥在叶月和美波面前展示超能力,便假惺惺地请求高桥允许她将事情告知朋友,高桥一眼看破清美的把戏,直言:“其实你早就已经和她们说了吧。”清美一次次请求泄密,高桥一次次懊恼点破,却也一次次“下不为例”。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便在这种看破也“说破”的对话中得以破局和深入。

日语中有一个词叫“地味”,意指朴素、质朴,常带有一种土气的感觉。日本作为岛国孤悬海外,加上民族传统与现实发展所塑造的封闭性,让当代日本人更热衷于传统与现代、乡土与都市的比较和反思,表现在《热点》中便是浓郁的在地情节。

故事发生在山梨县富士吉田市(在剧中改称浅田);说是市,其实更像是一个偏远的小镇。从市镇街道远远望去,正是日本的象征——富士山。《热点》的第一个镜头便是从水面俯拍渐渐转向仰拍的富士山  ,此后在每一集中都加入大量富士山的远景镜头,并突出表现了“富士山日”“富士山属于山梨还是静冈”等关联情节。

可以说,富士山不只是人物活动的背景,更是整部剧作的灵魂所在;它是人物得以成立的基础,也是情节如何展开的依据。这种依托于国族传统与文化象征的叙事,为天马行空的高概念设定确立了坚实的情感地基。

故事围绕着小镇的数条街道与建筑展开。无论通往富士山的金鸟居,还是远眺富士山的河口湖大桥,它们都是连接生活与工作的必经之所;而主人公们工作的浅之湖旅馆、小聚的蒙布朗咖啡店、吃饭的乔纳森饭店,则像是人际关系与情感联络的聚集地,没有奢华的外表,却隐藏了最本真、最丰实的生活感。

剧作中仅有的“靠谱”情节,不是让外星人帮着去探寻诗与远方,而是众人合力守护浅之湖以及故乡的原生风景。如果说外星人是剧中人物精神与理想的外化意象,那么这些朴实的生活场景则是人物存在与成长的内生动力。

《热点》完整报道

请见《环球银幕》4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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