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特朗普的经历

唐纳德·特朗普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他的执政裂痕已经开始显现。

作者：阿什利·帕克 迈克尔·谢尔

编辑：阿K

在正式展开报道之前，有必要简要介绍一下安排对在任美国总统采访的一般流程与规范。

通常情况下，欲对三军统帅进行正式采访的记者需首先提交一份详尽的提案。该提案须明确列出采访的目的、拟涉及的广泛议题，以及为何总统有必要选择与这些特定记者——而非其他同样合格但地位略逊的记者——对话的充分理由。提案提交后，将由白宫官员进行初步审阅。如无异议，双方随即进入谈判阶段。若白宫工作人员认为此次采访有助于实现其某些政治目标，他们将以审慎甚至忐忑的态度向总统提出采访请求。有时，总统会予以同意。

近期，我们便经历了这一过程，以促成正在阅读的这篇报道的采写工作。我们提交了采访提案，大致内容如下：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凭借赢得第二个任期，并以剧烈方式重塑国家与国际格局，如今可以被视为21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美国领导人。我们希望详尽描述这一历史性转变的形成过程。四年前，在煽动暴力叛乱后，特朗普似乎已濒临政治生涯的终结：社交媒体平台对其账户实施禁令或暂停，企业捐助者纷纷与其切割，共和党内部亦有多位领袖公开谴责他，国家则迈入乔·拜登总统执政的新时代。此后，特朗普又连续遭遇起诉、民事判决及昔日盟友的背离。

然而，如今，特朗普已在其第二个任期执政数月。我们希望亲自听他讲述，在这场美国政治史上最为惊人的逆袭中，他是如何实现自我翻盘的，以及在此过程中是否汲取了任何教训。

特朗普同意与我们会面。初步安排为一次采访及拍摄，地点可能在椭圆形办公室，也可能在林肯卧室。然而，正如白宫惯有的状况，一切并未按计划顺利进行。

在原定采访周，总统在“真相社交”平台发布了一条措辞激烈的帖子，点名抨击我们。他写道：“阿什利·帕克无法进行公平公正的采访。她是个激进左派疯子，我认识她以来，她就一直极其糟糕。直到今天，她甚至不知道我赢得了三次总统选举。”（关于最后一点，确实如此——阿什利·帕克并不认为特朗普赢得了三次总统选举。）总统还指责道：“迈克尔·谢尔从未撰写过一篇关于我的公正报道，只有负面报道，且几乎总是充斥着谎言。”

显然，随着我们会议的消息在特朗普的亲信圈中传播，有人提醒他我们（尤其是阿什利）说过和写过的一些他不喜欢的内容。我们至今仍不知道是谁——但我们立即明白了后果：没有照片拍摄，没有参观新装修的椭圆形办公室或林肯卧室，更不用说采访了。

但我们俩都报道特朗普足够久，知道他的第一句话很少是最后一句话。因此，在3月下旬的一个周六上午10点45分，我们拨通了他的手机。（别问我们怎么拿到他的号码。我们只能说，白宫工作人员对特朗普的个人通讯设备控制并不严密。） 总统正位于新泽西州贝德明斯特他拥有的乡村俱乐部。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个陌生号码，但他还是接了。“谁打来的？”他问道。

尽管几天前他曾对我们发起攻击，但显然因过去一周的成功而士气高涨，总统迫切想谈论自己的成就。交谈中，背景中传来另一段对话声，或许来自电视。

总统对自己在第二任期前两个月所做的一切感到兴奋：他已开始清除联邦政府中的多元化努力；赦免了近1600名参与2021年1月6日袭击美国 2021年1月6日参与袭击美国国会大厦的近1600名支持者，其中包括被摄像头拍到殴打警察的人；并签署了98项行政命令（其中26项是在他上任第一天签署的）。

他解雇了独立监管机构；削弱了整个政府部门；裁减了大量联邦政府员工；并援引18世纪战争时期的权力，对委内瑞拉的一个犯罪团伙采取行动。他像DJ在控制台调整音量一样随意调整关税，打乱了全球贸易的节奏，并让金融市场陷入混乱。他曾对乌克兰领导人——这位正在抵御帝国主义入侵的民主盟友——因“不够感激”而大发雷霆，却称入侵国的领导人“非常聪明”，一举颠覆了80年来的美国外交政策原则，迫使北约国家自1945年以来首次在没有美国保护伞的情况下准备自卫。

唐纳德·特朗普在美国国会大厦圆形大厅宣誓就任总统，开启第二个任期。（肖恩·特/路透社）

他已授权其顶级政治捐助者、全球首富埃隆·马斯克，对联邦政府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并夺取其核心运营系统的控制权。他已彻底摧毁了水门事件后建立的伦理规范和反腐败机制，并宣称自己而非司法部长才是国家最高执法官。他撤销了对政治对手的秘密服务保护和安全保护，其中包括一些因执行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下令采取的行动而面临伊朗死亡威胁的人。他宣布计划铺平玫瑰园的一部分，并重新装饰椭圆形办公室——金边、金奖杯和金相框，与一系列前总统肖像相映成趣，使房间看起来像棕榈滩版18世纪皇室法庭的复制品。

老对手们都在乞求他的宽恕。Meta（其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已成为热切的求助者）支付了2500万美元，以了结与特朗普的一起民事诉讼，许多专家认为该诉讼毫无依据。亚马逊创始人、华盛顿邮报所有者杰夫·贝索斯宣布，他将禁止其评论员持有某些观点——然后当晚与特朗普在白宫共进晚餐。

“他百分之百可靠。他一直很棒，“总统对我们说，指的是贝索斯。”扎克伯格也很棒。”

“你们昨天看到哥伦比亚大学的事了。你们对那家律所怎么看？你们震惊了吗？"特朗普问我们。是的——这一切都令人震惊，其中许多前所未有。

我们问特朗普，他认为亿万富翁阶层为何要向他卑躬屈膝。

“这只是更高层次的尊重。我不知道，“特朗普说，”也许他们一开始不了解我，现在了解我了。”

“我是说，你昨天看到的那家律所，"他说。他指的是保罗·韦斯·里夫金·沃顿·加里森律师事务所，这是美国最负盛名的律所之一，其负责人几天前曾前往椭圆形办公室，恳求特朗普撤销一项可能摧毁该律所业务的行政命令。特朗普发布该行政令至少部分是因为该律所的前合伙人在2021年加入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参与了对特朗普集团商业行为的调查。同周，另一所常春藤盟校因面临4亿美元联邦资金被取消的威胁，同意应特朗普政府要求对中东研究项目进行改革，并接受其他重大要求。“你们昨天看到哥伦比亚大学的举动。对这家律所的决定有何看法？感到震惊吗？”特朗普问我们。

是的——这一切都令人震惊，其中许多举措前所未有。法律学者将此与富兰克林·罗斯福执政初期的新政阶段相提并论，当时国会曾允许罗斯福打破既有规范并大幅扩大总统权力。

一如既往，特朗普在寻求交易。他说，如果他喜欢我们写的故事，他甚至可能再次与我们交谈。

“告诉《大西洋月刊》的人，如果他们写出好故事和真实故事，杂志就会火，"他说。或许这本杂志可以冒险放弃“热门”，他暗示道，因为它由劳伦·鲍威尔·乔布斯所有，这使其免受商业压力的影响。但他警告说，这并不保证什么。“你知道，到了一定时候，他们会放弃，”他指的是媒体所有者，我们怀疑他特别指的是贝索斯。“到了一定时候，他们会说，‘够了，够了。’”他轻声笑了。

媒体所有者并非他唯一关注的对象。他似乎还在指律师事务所、大学、广播网络、科技巨头、艺术家、研究科学家、军事指挥官、公务员、温和派共和党人——所有他认为最终不可避免地会屈服于他意志的人和机构。

我们问总统，他的第二个任期是否与第一个任期不同。他说不同。“第一次，我有两件事要做——治理国家和生存；我身边都是这些腐败分子，”他说，"而第二次，我治理国家，治理世界。”

几周来，我们从白宫内外都听到消息称，总统比第一任期时玩得更开心。“第一次，头几周，就是‘让我们把这里炸个稀巴烂’，”总统的盟友、游说人士布莱恩·巴拉德曾对我们说，"这次，他是在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炸个稀巴烂。”

当我们通过电话向特朗普提出这一观察时，他同意了。“我玩得很开心，考虑到我做的事，”他说，"你知道，我做的事是如此严肃。”

流放

考虑到特朗普跌落的深度，他如今再次处于能够搞砸一切的位置，这令人震惊。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被掩盖了。或许在美国历史上，没有人像唐纳德·特朗普一样经历过如此惊人的政治复活。

在他第一个任期结束时，他的支持率仅为34%。几周前，他曾在电视上目睹自己煽动的暴乱席卷国会大厦；民调显示，大多数美国人认为他应对此次袭击负责。众议院刚刚第二次弹劾了他——使他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两次被弹劾的总统。尽管参议院未能达到定罪所需的三分之二多数票，但有七名共和党参议员投票支持定罪——这是历史上总统所属政党中支持弹劾定罪人数最多的一次。

推特和脸书，他最喜爱的社交媒体平台，已禁止或实质上封禁了他，Instagram和YouTube也采取了类似措施。为了试图重新建立与支持者的直接联系，他推出了一个博客，名为“唐纳德·J·特朗普的办公桌”。但该博客反响平平，数周内便被放弃。

多家大型企业宣布将停止向支持特朗普选举谎言的官员提供政治捐款。德意志银行和签名银行决定停止与特朗普及其公司开展业务。对总统而言或许最痛的一击是，美国职业高尔夫球协会（PGA）取消了原定于2022年在特朗普的贝德明斯特高尔夫球场举行的锦标赛。他自己内阁的前成员和工作人员——他曾雇佣的人——会宣布他，或已经宣布他，是“一个白痴”（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危险”（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我见过最糟糕的人”（白宫幕僚长约翰·凯利），“一个可笑的傻瓜”（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如今，长期盟友也开始背弃他。共和党众议院少数党领袖凯文·麦卡锡曾讨论过迫使特朗普辞职。

在暴乱当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这位始终紧跟共和党权力核心的指南针——首次在四年内转向特朗普。他在参议院 floor 上宣称："我退出。够了。” 鲁珀特·默多克，当时福克斯公司董事长，向一位前福克斯广播公司高管发送了一封邮件，称“我们要让特朗普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前特朗普顾问史蒂夫·班农最近告诉我们，来自默多克本人的这一表态“相当于教皇的诏书”。

在乔·拜登就职典礼当天清晨，特朗普位于华盛顿东南方向约12英里处的安德鲁斯联合基地，正准备启程前往佛罗里达州。（特朗普是自1869年安德鲁·约翰逊以来，首位拒绝出席继任者就职典礼的美国总统。）站在一个规模不大的群众面前，身着一件暗色大衣，仅能勉强抵御寒冷，这位即将卸任的总统显得格外憔悴。

在最后一次登上空军一号前往海湖庄园前，特朗普向送别的人群发表了讲话。“我们会以某种形式回来，”他说，这番话与他昔日夸张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很少有人相信他。甚至他自己似乎也不相信。特朗普时代已经结束。

特朗普刚抵达他那金碧辉煌的“埃尔巴岛”不久，便开始策划复出。他怀念随行记者团——那个跟随每位总统的记者群——甚至曾试图召唤他们，却被告知这样的记者团已不复存在。但事实证明，头几个月缺乏关注——以及无法使用社交媒体平台——反而成了福气。被迫的隐退为他提供了规划复出的时间和清晰思路。

为了理解特朗普如何从政治死亡中崛起，以及他如何为自己在第二个任期中掌握权力铺平道路，我们采访了数十位高级顾问、高级助手、盟友、对手和知情人士。许多接受我们采访的人仅在匿名条件下发言，以便更坦率地表达观点或避免激怒总统。他们讲述的故事揭示，特朗普在政治荒野中的时光，对理解他当前行使权力的方式至关重要。

他抵达棕榈滩仅一周，一个机会便出现了。特朗普得知凯文·麦卡锡将前往南佛罗里达州参加筹款活动。尽管两人在国会山骚乱后曾发生冲突，特朗普仍邀请麦卡锡前往海湖庄园。在会面尚未举行前，消息已泄露给《纽约时报》，震动政坛：那些看似决心清除特朗普的共和党领导人，是否又开始接纳他？当特朗普与麦卡锡面对面时，前总统询问这位少数党领袖，是谁向《纽约时报》透露了消息。

唐纳德·特朗普于2021年离开华盛顿时已沦为人人唾弃的弃儿，两次遭弹劾，被昔日盟友抛弃，并被其最喜爱的社交媒体平台禁止或暂停使用。 （图片插图由保罗·斯佩拉创作。图片来源：诺亚姆·加莱/盖蒂图片社；亚历克斯·埃德尔曼/法新社/盖蒂图片社；塞皮亚时代/环球图片集团/盖蒂图片社。）

“我知道是谁泄露的——就是你，“麦卡锡回应道，多位知情人士向我们透露了这一对话内容。

“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特朗普立即反驳道。

两人说得都对。麦卡锡早已认定，要在2022年中期选举中夺回众议院控制权——以及他自己重返众议院议长之路——必须团结党内，包括特朗普及其“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基本盘。会后，两人分别发布了同一张照片：两人在海湖庄园的奢华场景中笑容满面。特朗普已迈出政治复苏的第一步。

特朗普从未受传统政治规则约束，这已成陈词滥调。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天才与纯粹直觉。但这种信念从未像今天般坚定。过去四年已将他塑造成尼采式的陈词滥调：流放、多次被起诉、34项重罪定罪、多次与刺客擦肩而过——所有这些都让他坚信自己能抵御任何会摧毁他人的挑战。

这段经历也强化了他作为推销员的本能，即他可以扭曲现实以符合自己的意愿——将事实变成“假新闻”。让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仅变得可能，而且成为现实，将墨西哥湾变成“美国湾”，让人们相信他所推销的东西，即使这与他们亲眼所见相悖。这是特朗普及其追随者从2020年大选和1月6日事件中汲取的核心教训。这位在土耳其到乌拉圭各地以自己名字命名建筑的房地产大亨，曾推销“世界上最好的牛排”、“最优质的葡萄酒”和“神奇的床垫”，他已掌握了感知炼金术。对特朗普而言，现实是可替代的。

在过去四年报道特朗普的过程中，我们反复发现，所有试图直接击中他要害的“吸血鬼猎人”——民主党人、反特朗普派、共和党初选对手、检察官、法官、媒体批评者——最终都只是强化了他。这引出了第二个教训：特朗普及其团队意识到，只要不显露弱点，他们就可以通过拥抱争议和丑闻来行为肆无忌惮——这些争议和丑闻本足以让任何其他总统下台。

即使现在，特朗普——他曾向我们描述自己为“一个非常积极的思考者”——也难以承认自己重返权力是“东山再起”。承认自己不得不卷土重来，就等于承认自己曾一度失败。

在为这篇文章进行早期报道时，我们曾问特朗普的忠实支持者、前布莱巴特新闻编辑拉希姆·卡萨姆，总统是如何让整个国家和世界屈服于他的意志的。在国会山新晋的“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聚集地巴特沃思餐厅，享用着烤生蚝、鸭肉馅饼和用牛肉脂肪炸制的薯条，卡萨姆粗鲁却生动地回应道：“他没有让人们屈从于他的意志，”卡萨姆说，"他让人们屈服于他。”

当我们在3月下旬与特朗普交谈时，他的支持率似乎稳定，政治基础看似牢不可破。一个又一个机构都在向他屈服——正如专制主义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所说，是在“提前服从”。特朗普正以令人惊讶的顺畅程度推进其议程，甚至民主党人也鲜有阻力。但接下来的几天和几周里，那层不可动摇的光环开始裂开。

在埃隆·马斯克的DOGE团队的怂恿下，一些关键员工被解雇——然后又被重新雇佣。一起尴尬（且可能违法）的运营安全失误，其中包括本杂志的编辑被加入一个讨论对也门胡塞目标发动袭击计划的Signal群聊，让政府显得无能，让人联想到特朗普1.0时期的马戏团式混乱。总统的关税政策推行得一团糟，导致股市暴跌，甚至连一些忠实支持者都公开质疑他。他在经济问题上的支持率，长期以来一直是其民调支持的支柱，如今转为负数。这是不可战胜的信念腐化为傲慢的结果吗？还是特朗普的又一次挫折——某种胡迪尼与拉撒路结合的组合——即将从低谷中反弹？

特朗普的顾问们喜欢讲述一个发生在2024年11月5日大选夜的故事。当时，各大电视台刚刚宣布威斯康星州结果，从而确定特朗普胜选。他和助手们正准备前往西棕榈滩会议中心发表胜选演说。他的整个高级团队挤在他的海湖庄园私人办公室里。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话，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说，”他们本可以现在就除掉我们。但实际上，我们才刚刚开始。”

《逆袭的艺术》

他几乎被摧毁过。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房地产衰退中，特朗普濒临破产。他的破产与复苏经历促成了他1997年出版的《逆境求生艺术》。对于流亡中的政治顾问们来说，这本书成了必读之作。

书的开头列出了特朗普的“十大复出技巧”。最近，当我们遇到他的其中一位顾问时，这位顾问从记忆中复述了清单上的部分规则。“第一条是：打高尔夫球，”这位顾问告诉我们。“第九条是：报复。”（第十条“始终签订婚前协议”似乎不太适用于政治。）

要实现复出，特朗普需要合适的团队。他在流亡期间意识到，在他第一个任期的大多数关键时刻，他自己的团队中有人——莱因斯·普里伯斯、约翰·凯利、詹姆斯·马蒂斯、威廉·巴尔、加里·科恩——都阻碍了他。他需要聪明的人，能够想出办法让他以他想要的方式做他想做的一切。

他的第一位关键任命是一位政治运作专家，她对2020年大选的回顾性分析给前总统留下了深刻印象。拜登当年通过在五个关键州（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以及内布拉斯加州的一个国会选区）重新赢得民主党选票而获胜。2020年对特朗普而言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是佛罗里达州，他在该州的得票率较2016年有所提升。大选后，特朗普开始问他的盟友：他在佛罗里达州做对了什么，而在其他州却没有做到？

答案在很大程度上归结于苏西·怀尔斯，她曾负责特朗普在佛罗里达州的2016年和2020年竞选活动。怀尔斯是传奇NFL解说员帕特·萨默尔的女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竞选运作者（她曾担任罗纳德·里根1980年总统竞选活动的日程安排员），并在过去30年里在佛罗里达州建立了深厚的人脉。

每次竞选结束后，怀尔斯都会撰写一份“行动总结报告”，记录哪些策略有效、哪些无效。2021年初，她在海湖庄园的露台上与特朗普共进晚餐时，提交了这份“佛罗里达备忘录”。不久后，特朗普聘请她负责其政治运作，该团队最终成为其2024年竞选团队。

怀尔斯认为,2020年阻碍特朗普连任的一个关键因素是他未能在首个任期内完成对共和党的全面掌控。特朗普的部分影响力源于他在共和党初选中背书的能力——这种影响力是他急于重新获得的。“当我背书某人时，他们就会赢，”

特朗普在电话中对我们说，"即使我在大选中背书他们，他们大多也会赢。这很重要。"（如今，当特朗普打电话向共和党同僚施压，要求他们在某议题或投票上表态时，他们几乎总是感激他过去的支持，或认为自己的席位归功于他。）

怀尔斯与詹姆斯·布莱尔（现为白宫副幕僚长）及布莱恩·杰克（现为佐治亚州众议员）共同制定的潜在支持对象评估流程，包括调查他们过去对特朗普的表态。“核心在于他们的忠诚度和政治可行性，“一位顾问告诉我们。”因此，我们关注的是：他们在6月6日事件中说了什么？在'通俄门'录音曝光时说了什么？他们的投票记录如何？"特朗普正在构建一个忠诚派联盟，这是他在首个任期内未能充分做到的。

威尔斯在管理个性鲜明的男性方面经验丰富。但同事们表示，她与特朗普合作成功（她现在是白宫幕僚长）的关键原因在于，她从不试图管理他。她不认为自己能控制他，就像一些前高级顾问曾尝试的那样，而且她通常不会主动提供建议，除非被明确要求。在她看来，她的主要角色是建立流程以确保特朗普的成功，然后执行他的指示，无论这些指示是什么。

起初，特朗普被主要社交媒体平台封禁，以及主流媒体（包括福克斯新闻）对他报道寥寥，似乎可能致命。但特朗普转向仍欢迎他的极右翼平台和活动人士。泰勒·布多维奇（现为白宫副幕僚长）与“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影响力人物合作，绕过推特和脸书的封禁： 他们会打印出支持特朗普的社交媒体帖子；布多维奇会让特朗普用记号笔在纸上签名，然后将签名的帖子寄回给网红；几乎无一例外，网红会将签名的帖子发布出来，展示自己的影响力并扩大受众——同时放大特朗普的声音。与此同时，围绕特朗普的视频生态系统逐渐形成，当有线电视网络拒绝报道他的活动时，流媒体平台如“右侧广播网络”（Right Side Broadcasting Network）便接手报道。

“他被封禁催生了像我这样的人，因为总统的支持者会跟随我了解他的言论，“一位MAGA网红对我们表示。”这反过来打击了那些封禁他的科技公司，因为他们反而为我们提供了平台。”

与此同时，特朗普继续宣扬他赢得2020年大选的谎言，并称1月6日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三。正常的政治逻辑认为这是个糟糕的策略。但他的厚颜无耻，一如既往，反而成为他的优势。通过反复重复某件事，他能让它在支持者心中逐渐变得真实。

不久前，我们坐在史蒂夫·班农位于国会山的联排别墅里，他正在录制他的《战情室》播客。我们追问他关于特朗普拒绝承认2020年大选结果，以及否认1月6日发生的事情。“我们的现实是，我们赢了，“班农说，他指的是阴谋论，即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当天煽动了椭圆形草坪上的人群。

但我们指出，这个现实根本不存在。

“现在，有趣的是，”班农说，"谁赢了这场论战？我认为我们赢了。”

“做好准备！”

众议院特别委员会关于1月6日的首次电视听证会定于2022年6月初举行，这必将是一场让观众重温暴乱恐怖并强调前总统责任的闹剧。特朗普在海湖庄园的团队急于转移听证会的注意力。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特朗普可以在听证会开始前几分钟宣布他2024年竞选总统的决定。

特朗普的回应耐人寻味。“我还没准备好，”他说，"我们现在还没准备好。”

“那是第一个时刻，就像'好吧，他不仅仅是在考虑这件事；他是在认真考虑如何去做'，“他的其中一位顾问告诉我们。”他不会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噱头来制造一个时刻。他想要赢得胜利。”

不久之后，特朗普开始在幕后强调他很认真。“做好准备，“他会反复对那些曾在第一次竞选中与他共事的人说，”做好准备！做好准备！我们回来了！做好准备！”

然而，当特朗普于2022年11月正式宣布参选时，他的竞选活动并未迎来一个良好的开端。就连他最坚定的支持者都承认，这场在海湖庄园发表的 hour-long 演讲是一场失败。

令人惊讶的是，主流媒体的政论记者寥寥无几；仿佛主流媒体仍不相信特朗普能再次成为有竞争力的候选人。更糟糕的是，特朗普的一些家庭成员甚至没有现身。随着演讲拖延，就连福克斯新闻也切换了画面，转播班农所称的“三流专家 panel”，直到最后几分钟才切回。

竞选活动难以取得进展。特朗普的长期民调顾问托尼·法布里齐奥告诉我们，即使到了2023年初，要让捐助者参加第一次大型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活动“就像拔牙一样困难”。尽管特朗普已正式宣布参选总统，但他的团队表示，就连在《福克斯与朋友们》等节目中为他安排出场都仍面临困难。

多位顾问告诉我们，第一个转折点出现在2023年2月。一列载有危险化学品的诺福克南方铁路列车在俄亥俄州东帕莱斯蒂纳（靠近宾夕法尼亚州边境）脱轨，泄漏有毒物质。一天，特朗普团队在西棕榈滩竞选总部观看乔·拜登的新闻秘书艰难回答关于总统对东帕莱斯蒂纳援助计划的问题。

不久后，苏西·怀尔斯接到特朗普长子唐纳德·特朗普 Jr.的电话，称他父亲应该亲自前往那里。当怀尔斯将这一建议带到海湖庄园的客厅时，特朗普的回应毫不含糊：“这是个好主意，”他兴奋地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去？”

特朗普访问东帕莱斯蒂纳——以及他为救援人员购买麦当劳的画面——产生了深远影响。”这让 everyone 想起，人们仍然喜欢这个人，"一位顾问告诉我们。“他仍然有号召力。“近两年后，特朗普的访问仍余音未绝。 ”人们在过自己的生活，他们不会轻易深入政策细节，“宾夕法尼亚州这个摇摆州边境的一位女性在去年秋季大选前告诉我们的同事乔治·帕克，”他们只知道特朗普来这里给每个人买麦当劳"，而拜登已超过一年未到访。

竞选活动的缓慢开局让特朗普淡出公众视线，为其团队争取了筹备时间。前特朗普顾问利用这几年在野时间成立了自己的组织——“美国优先法律中心”“美国优先政策研究所”“美国复兴中心”——为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做准备。

“那些真正的信徒都知道特朗普会再次参选并获胜，“前特朗普高级筹款人卡罗琳·伦告诉我们，并补充说特朗普的政策忠实支持者”坐在那里准备了四年的行政命令"。

脱离聚光灯的时间也让团队得以构建新的选举策略。此时，特朗普已疏远了相当一部分选民，且在某些人口群体中的民调支持率低于以往选举。当时的普遍观点认为，正在进行的刑事调查和法律程序只会加剧这种疏离感。他的竞选总监们决定，最好的策略是将这一问题转化为优势。克里斯·拉西维塔——曾与苏西·怀尔斯共同担任竞选经理、并在1991年海湾战争中受伤的退伍军人——开始用海军陆战队的口号激励年轻工作人员："接受现实。”

让特朗普做他自己的冲动，与第一任期内许多工作人员的直觉背道而驰，这一策略在詹姆斯·布莱尔和蒂姆·萨勒——竞选团队的主要数据专家——于2024年初发送给怀尔斯的备忘录中得以明确。这份备忘录在竞选团队中被称为“性别备忘录”。“与其说'看，我们在2016年至2020年间白人郊区女性选民的支持率下降了两个百分点，我们该如何挽回？'，不如换个思路，“一位熟悉该备忘录的顾问对我们说，”如果我们说'我们在非大学学历男性选民中支持率提高了八个百分点，如果我们能让他们支持我们多出十二个百分点呢？'”

在短暂的政治流亡期间，特朗普聘请了竞选顾问苏西·怀尔斯。（照片插图由保罗·斯佩拉创作。图片来源：ablokhin / Getty；汤姆·布伦纳 / 《华盛顿邮报》 / Getty；ZUMAPress / Alamy。）

这一策略的优势在于让特朗普以一种能吸引那些男性的形象示人。在民主党常常被视为东海岸精英、挑剔的批评者和极左翼活动家大杂烩的时刻，特朗普似乎为厌倦被评判的民众提供了无条件民粹主义。

据称，特朗普本人的观点更为自我中心："我为什么要与我的支持者保持距离？他们爱我。”

“这让我变得更强大”

2024年5月31日，即特朗普在纽约市一家法庭被判34项重罪成立的次日，支持前总统的主要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让美国再次伟大”公司（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Inc.）的财务主管致电其老板泰勒·布多维奇，带来一个好消息：一笔巨额电汇即将到账——创纪录的$1500万美元。这通电话引发了内部紧急行动，因为银行需要捐赠者的姓名才能批准转账，而没有人知道捐赠者是谁。

不久后，财务主管回电。“我非常抱歉，”他告诉布多维奇，"我听错了。不是$1500万美元，而是$5000万美元。”

“别道歉！“布多维奇说。（这笔捐款最终被追溯到蒂莫西·梅隆，他是梅隆银行家族的继承人。）

民主党人认为，特朗普的法律问题会让他政治上失去竞争力。”一个有前科的罪犯现在正在竞选总统，"拜登会说。但所有本应让其他候选人垮台的丑闻和争议都成了背景噪音。“关于这些诉讼案，问题在于数量太多，而这是特朗普的超能力——他从不只是稍微触犯法律，而是到处违法，“曾是共和党人、反MAGA政治策略师莎拉·朗韦尔告诉我们。她经常进行焦点小组讨论。”结果，诉讼案太多，对选民来说只是背景噪音。他们分不清这些案子。”

“如果我不是总统，你们就完了，“特朗普在海湖庄园对一群石油高管说。

民主党基本盘仍感到愤怒。特朗普的支持者继续相信他的说法，即所有刑事调查和1月6日听证会都是”政治迫害"。但对于那些真正决定选举结果的少数选民来说，民主党关于特朗普对民主构成威胁的论点，与他们更迫切的担忧——食品价格上涨——相去甚远。随着时间的推移，特朗普继续篡改历史，将叛乱分子描绘成“爱国者”,1月6日的事件对许多选民来说逐渐变得抽象。

“如果你问'J6是什么？'，他们会说'那是什么？宾果游戏？你在玩战舰吗？'"一位熟悉性别备忘录的顾问告诉我们，描述了竞选活动选民调研的结果。

特朗普的重罪定罪实际上证明是一利好。这并未让他的顾问感到意外。一年前，即2023年春季，当特朗普因向一名色情明星支付封口费而被起诉时，他在共和党初选民调中的支持率在一个月内跃升10个百分点，超过50%——这一水平此后从未再跌破。2023年头三个月，MAGA公司仅报告筹集约60万美元；而在起诉后三个月，该组织筹集了近1300万美元。“民主党人完全落入了我们的圈套，”特朗普的民调专家法布里齐奥对我们说。

对特朗普的支持者而言，这些案件具有鼓舞作用，并使他的共和党初选对手陷入两难境地：要么为特朗普辩护对抗“法律战”，要么被视为支持民主党立场。因此，即便在竞选提名过程中反对特朗普，他们实际上也在为他助选。

在2016年竞选期间，特朗普忽视了传统的筹款渠道，这加深了捐赠者对他的怀疑。但在他处于政治低谷期间，他开始享受筹款的乐趣。他要求顾问为他安排更多与顶级捐赠者的通话时间。他亲自撰写感谢信，并经常邀请富裕支持者和潜在捐款人到海湖庄园共进晚餐。他的盟友告诉我们，他衡量慷慨的标准不是支票的金额，而是支票金额与捐款人净资产的比率。他喜欢逼迫捐款人押注于他——并看着他们犹豫不决时感到不安。有时他直言不讳，以卡玛拉·哈里斯当选总统后会没收他们的财富为威胁。

（“如果我不是总统，你们就完了，”他在马阿拉戈向一群石油高管说，“看看你们的利润和亏损报告。你们知道如果她当了总统会发生什么吗？你们怎么了？”）

2024年7月，最高法院就对特朗普因干预2020年大选而面临联邦起诉的法律挑战作出裁决，这为特朗普及其盟友注入了新的动力。特朗普诉美国案（Trump v. United States）涉及总统的法律责任问题，但特朗普的盟友更关注最高法院对总统职位本身的描述，暗示行政部门的所有权力都蕴含于总统个人。“与其他人不同，“法院写道，”总统是政府的一个分支。“对特朗普的起诉既重振了他的竞选，又在他第二个任期内赋予了他更多的行政权力，这对民主党人来说仍是一个刺痛的讽刺。

当我们与特朗普交谈时，我们问他是否认为刑事起诉使他更强大。 ”令人震惊的是，是的，"他说。“通常情况下，这会让你崩溃。你甚至活不到第二天。你知道，你会宣布辞职，然后回去'为自己的名声而战'，就像大家说的——'为自己的名声而战，回到家人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是的，这让我更强大，让我强大得多。”

在大选最后几个月，为哈里斯副总统工作的民主党策略师们将重点放在七个摇摆州。相比之下，特朗普告诉助手们，他希望将资源投入到那些他已经确定能赢得的州，以争取更多选民。

“我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是个惊喜——但我认为我们可能赢得普选票，“特朗普会对他的顾问们说，”我们必须扩大领先优势。”

在活动间隙，他的团队会给红色州选民群体打电话，并让他接听。 “这是你们最喜欢的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他会说，随后发表简短讲话。他们从车队、竞选专机上拨打电话，每天多达10次。通过这种方式，绕过传统媒体，特朗普直接接触了数千名选民。

“如果美国某个州还有人醒着，唐纳德·特朗普就会想办法找到他们，“克里斯·拉西维塔告诉我们。

2016年，特朗普因输掉普选票给希拉里·克林顿而感到非常沮丧，他曾错误地声称：”如果扣除数百万非法投票的人，我赢了普选票。"八年后，他无需再假装。当选举夜在棕榈滩转为黎明时，特朗普沉浸在胜利的全面性中——他赢得了所有七个摇摆州，并在普选票数上表现强劲，最终赢得普选票。凌晨4点左右，几位助手接到他的电话。“你不会相信的，”特朗普得意地对其中一人说，"已经有20位世界领导人给我打电话。他们都想亲我的屁股。”

稍后，特朗普在海湖庄园的客厅向支持者发表讲话。他告诉人群，在第一个任期内，人们会说：“是的，他赢了，但他没有民意授权。”现在他们不能再这么说了。

过渡

在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内与他共事的人曾玩过一种心理游戏。他们好奇，如果他们这些“人类护栏”不在身边，无法纠正总统的错误，无法向他解释他不知道或不理解的事情，无法劝阻或拖延他最破坏性的冲动，会发生什么？

在第一个任期内，他面临来自政府各方的阻力与阻挠：来自法院和民主党人，也来自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共和党人，他们有时甚至把他当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学生。这种轻蔑是相互的。“保罗·瑞安是个蠢货，”特朗普今年3月对我们说，指的是前共和党众议院议长。“米奇也不好到哪里去，”特朗普谈到米奇·麦康奈尔时说，这位前参议院共和党领袖最近已成为共和党对特朗普抵抗的中心，尽管这种抵抗微弱。但最关键的反对声音来自行政部门内部。有时，他的幕僚长和白宫法律顾问拒绝执行他的命令。当“他的”司法部在杰夫·塞申斯和罗德·罗森斯坦领导下，对俄罗斯是否干预2016年大选以及特朗普竞选团队是否与俄方勾结展开独立检察官调查时，特朗普曾怒不可遏。

这次会不同，因为他吸取了教训。“我以前做过，但从未真正做过，你知道吗？”他告诉我们。"我不知道华盛顿的人。”

1月15日晚上8点，距离就职典礼还有五天，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发布了一条煽动性帖子。他在帖子中列出了新政府不会聘用的各类人员，其中包括曾为“美国繁荣反对者”（由查尔斯·科赫领导）、“蠢如岩石”的约翰·博尔顿、“鸟脑”的尼基·黑利、迈克·彭斯、不忠的战争贩子迪克·切尼及其“精神病女儿”丽兹工作过的人，以及“患有特朗普狂热症”的人。对于那些为特朗普第二任期工作的人来说，这封信就是教条：这次，忠诚必须是绝对的。

2016年，很少有经验丰富的共和党人参与特朗普的竞选活动，因此可以选择的潜在忠诚者池子很小。他的新团队还利用关键的过渡期人选——内阁部长、白宫西翼顾问——来 reassure 仍持怀疑态度的共和党人，特朗普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导致了白宫内部出现一种功能失调的对立格局：温和的传统共和党人、来自威斯康星州的莱因斯·普里伯斯，与致力于拆解行政国家的革命者史蒂夫·班农，在西翼办公室并列掌权。相互对立的阵营——“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激进分子、建制派“沼泽生物”、“贾万卡”和全球主义者——不断向媒体泄密并试图互相算计。一片混乱笼罩着特朗普，严重阻碍了政府推进政策议程的能力。

但到2024年，特朗普已有效控制了共和党，他无需再招募传统共和党人，即便他们还剩下多少。克利夫·西姆斯在特朗普首个任期内曾担任白宫通讯助理，后转任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工作，他协助过第二任期过渡团队的招聘工作。西姆斯告诉我们，此次组建团队的公式很简单："不要聘用上次未坚定支持政策议程的人。”

“我知道史蒂芬·米勒最终将负责政策运作，移民问题是首要任务，“西姆斯提到特朗普的高级国内政策顾问米勒时说，后者以移民强硬派著称。”所以我直接问他：'你想要谁？谁来准备国土安全部？谁来准备移民与海关执法局？你们团队中的明星人物是谁？让我们把他们都召集起来。'"贸易问题也是如此。西姆斯联系了杰米森·格雷尔，后者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担任美国贸易代表的幕僚长，此次又接任该职位。他问格雷尔，特朗普的“贸易关税鹰派”是谁。“他回答说，‘我一直坐在这里等着有人打电话来讨论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名单，’”西姆斯告诉我们。

由于第二任期过渡期招聘的幕僚团队普遍对特朗普忠诚，按照特朗普意愿推进工作变得更加容易。在第一任期，由“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派系设计的行政命令有时会未经充分法律审查仓促通过，以防止对立派系阻挠指令实施——一位熟悉该过程的人士告诉我们——这使得这些命令容易遭到法院挑战。此次，行政命令的制定流程更加规范。

特朗普的助手和顾问现在也更好地理解了政府运作的机制。例如，他们意识到移民政策并非仅由国土安全部负责，要遏制南部边境的移民潮，还需在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关键岗位安插亲信。

至于国务院西半球事务局，他们现在知道需要在关键岗位上安插“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的坚定支持者。这种知识将被应用于数十个机构的数千个招聘岗位。

当特朗普的内阁提名人选在参议院遇到麻烦时，特朗普及其团队决心测试他们的新权力。“这是‘你得吃早餐，而且得吃得香’，”一位资深共和党幕僚告诉我们。第一个重大考验出现在前福克斯新闻主持人皮特·赫格塞斯争取国防部长提名确认的过程中。

爱荷华州共和党参议员乔尼·埃尔斯对赫格塞斯的资格表示怀疑。埃尔斯是首位在参议院任职的女性战斗退伍军人；赫格塞特曾表示女性不应担任战斗角色。埃尔斯还是性侵幸存者；赫格塞特被指控性侵及其他不当行为，包括酗酒。（赫格塞特否认了这些指控。）但当埃尔斯公开暗示可能无法支持该提名时，特朗普的盟友迅速采取行动。

在私人短信群组中，他们讨论了未能让赫格塞特获得确认是不可接受的。共识非常明确：由于马特·盖茨已不得不退出特朗普的司法部长人选，如果再失去另一位重要提名人，局势将变得危险。即使是最有争议的人选——赫格塞特、图尔西·加巴德、罗伯特·F·肯尼迪 Jr.、卡什·帕特尔——也必须被强行通过。

特朗普及其团队将最受争议的内阁提名人选——罗伯特·F·肯尼迪 Jr.、皮特·赫格塞斯、图尔西·加巴德——的确认视为巩固对共和党控制权的良机。（插图由保罗·斯佩拉创作。图片来源：丽贝卡·诺布尔 / 盖蒂图片社；安娜·莫尼梅克 / 盖蒂图片社；菲利普·亚布特 / 盖蒂图片社；印刷收藏家 / 盖蒂图片社。）

他们决定以恩斯特为例，以此警告其他参议员，如果他们越界，将会面临什么后果。一篇暗中抨击她的评论文章出现在布雷特巴特新闻网站上；班农及其在《战争室》播客中的同伙对她进行了猛烈抨击；而强大的年轻保守派活动家查理·柯克及其“转折点美国”团队威胁要向爱荷华州派遣资源，以反对她在2026年连任。柯克于12月初在X平台发文称：“恩斯特试图‘终结皮特·赫格塞斯’的努力，是直接试图削弱总统及其选民。皮特·赫格塞斯是红线。若有人投票反对他，初选将不可避免。”

特朗普团队深知，一旦最显眼的”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阵营人物发起攻势，二线影响力人物将紧随其后。恩斯特致电特朗普盟友，恳求他们停止攻击。但他们不肯让步；她投票支持确认赫格塞斯。

路易斯安那州共和党参议员、医生比尔·卡西迪也短暂陷入舆论漩涡，因其在确认肯尼迪（一名疫苗批评者，曾歪曲科学研究结果）出任国家卫生机构负责人的投票中犹豫不决。（卡西迪还因投票支持定罪总统在1月6日暴乱中的角色而被特朗普支持者视为问题人物。）

卡西迪最终支持了肯尼迪的提名，但他坚持称此次投票与他2026年的连任前景无关。此后，在关于中期选举的日常讨论中，卡西迪的团队寻求特朗普对其即将到来的共和党初选的支持。特朗普告诉一名助手转告卡西迪：“我会考虑一下。”（一名特朗普顾问告诉我们，目前总统与卡西迪已达成“一种不安的停火状态”。）

商界领袖则更快地站队。大选后，他们纷纷涌向海湖庄园。

在与硅谷大亨共进晚餐时，特朗普有时会播放《正义属于所有人》——这首歌由1月6日监狱合唱团演唱，歌词中包含因1月6日行动而入狱的男子演唱的《星条旗永不落》，穿插着特朗普朗诵的《效忠誓言》。一名特朗普顾问欣喜地讲述了科技亿万富翁们在《正义属于所有人》响起时显得多么困惑，他们四处张望寻找线索，最终不得不起身并将手放在胸前。

“这个小丑很厉害，"这位顾问对我们说。

在就职典礼前的星期四，特朗普的一位朋友与他一同坐在海湖庄园，这位前总统举起手机炫耀最近的通话记录。

“看看过去一小时谁打过电话，"特朗普自豪地说道，随后翻看了一份名单，其中包括杰夫·贝索斯、埃隆·马斯克、马克·扎克伯格和老虎·伍兹。除了伍兹，其余均为八年前曾试图与特朗普保持距离的前批评者。

惊讶与震撼

新总统任期伊始，总是以混乱和临时拼凑著称。但特朗普及其团队在卸任期间一直在为回归做准备。反MAGA战略家朗韦尔告诉我们——这与我们同事大卫·弗鲁姆四年前的警告如出一辙——看着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团队攻击联邦官僚机构，就像看着“学会如何打开门把手”的迅猛龙。第二任期第一天，经过数周精心策划的成果，用特朗普团队的话来说，就是“震慑与威慑”。“我们签署了所有移民和边境行政命令，”一位顾问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只停留在这一步，所有报道都会聚焦于我们是多么坏的人——我们正在驱逐人们出境。但就在他签署边境行政命令后，砰！赦免了J6事件相关人员。“这位顾问解释说，加上特朗普当天多次演讲和当晚的就职舞会，这意味着”媒体必须选择报道什么。是赦免J6事件还是移民行政命令？“这位顾问告诉我们，这种活动的高潮是”精心策划的"——旨在压倒一切。

“我们让所有人陷入困境，就像所有人都在洗衣机的甩干程序中，被来回甩动，这对我们有利，"另一位顾问告诉我们。

在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曾提出购买格陵兰岛的想法——几乎随口一提，将其视为一个有趣但不寻常的房地产收购项目。但现在，甚至在再次就职之前，他就提议加拿大应该成为美国的第51个州，威胁要收回巴拿马运河，并誓言要控制格陵兰岛——“无论如何”，正如他后来所说。他在就职演说中引用了“天命论”，即19世纪的观点认为美国有神圣的权利控制北美。

“这次是'去你的，格陵兰是我们的'，“班农对我们说。

他补充说，特朗普在第一个任期内提出的许多被视为挑衅、恶作剧或闲谈的事情，现在总统意识到他实际上可以做到。”这些都是可行的，“班农对我们说。”当你从如此艰难的境地中回来时，你显然会觉得'我能做到任何事'。”

在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及其团队没有做某些事情——解雇关键官僚、颠覆某些联盟、改革各种计划——因为，正如一位前顾问告诉我们的，"我们认为这些事情太敏感了。

“然后你碰了它，“这位前顾问继续说，”你才发现其实没那么烫。"这可能是特朗普第二个任期的关键洞察。第一次，助手们不断警告他炉子太烫。这次，没人告诉他别碰炉子。

传统上，获得肯尼迪中心终身成就奖的艺术家会与现任总统会面。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一些最著名的艺术家拒绝这样做。他反过来也没有参加过那里的一场演出。

“我第一次没能去，因为我总是被弹劾或一些狗屁事缠身，根本没法享受一场演出，” 特朗普据一位熟悉其言论的顾问透露。但随着第二届就职典礼的筹备工作展开，有人提议在那里举办一场活动，促使特朗普公开畅想自己担任肯尼迪中心主席，这一职位长期由慈善家、卡莱尔集团创始人戴维·鲁宾斯坦担任。特朗普下令："给戴维·鲁宾斯坦打电话，告诉他他被解雇了。”

一夜之间，特朗普的文化领域从在海湖庄园的露台上用iPad播放老歌，转变为担任肯尼迪中心主席，该中心是美国顶尖的艺术机构之一。（奇普·索莫德维拉 / Getty）

特朗普的一些顾问已经学会了遵循一条非正式规则：他们确保在特朗普重复说过两遍后再采取行动。这条规则至关重要，因为正如一位顾问解释的，"他说了很多胡话。” 因此，当特朗普第二次提到想接管肯尼迪中心时，他的助手们立即行动起来。到了二月初，特朗普解雇了该中心的大部分董事会成员，并自任主席。他的文化职责范围一夜之间从在海湖庄园的露台上用iPad播放老歌来取悦助手，变成了担任美国顶级艺术机构之一董事会主席。

最混乱的常规打破之一是埃隆·马斯克在政府中的突出角色。马斯克通过DOGE引发的混乱，将大量政府部门“送进碎纸机”，正如他所描述的，这往往掩盖了一个事实：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也是特朗普最大的金主之一，正在参加内阁会议，同时继续运营他的私人企业，这些企业从联邦合同中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的利益。此处的利益冲突深不可测。但特朗普自信地将这一切正常化，甚至在白宫 grounds 上为特斯拉拍摄了一段广告。

在以往的总统任期中，马斯克在政府中的角色本会成为主导媒体和国会听证会数月的丑闻。在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中，这一切——出于设计——被其他事情淹没。

同样被掩盖的，还有特朗普对司法部完全背离传统的做法。司法部历来在一定程度上独立于总统。今年4月，特朗普下令司法部调查克里斯·克雷布斯。克雷布斯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担任网络安全与基础设施安全局局长，该机构曾宣布2020年大选安全且拜登为合法当选者。简而言之，特朗普想以“接受现实”为由起诉克雷布斯。他还明确表示，他希望司法部长保护他的支持者，包括马斯克，其特斯拉经销商和充电站遭到破坏者袭击。“当我看到他们对埃隆所做的事，那太可怕了，”特朗普对我们说，"那太可怕了。那是恐怖主义。”

特朗普向我们夸耀马斯克的私人商业成功，仿佛那是他自己的成就。马斯克的一家公司SpaceX刚刚帮助营救了在国际空间站被困数月的宇航员。“如果他们不及时出来，你知道，骨头会开始分解，”特朗普说。

特朗普对媒体对此次着陆的报道感到惊叹。"他们说，‘火箭正在美国湾降落。’他们没有大惊小怪。他们没说特朗普给它取了名字，“他告诉我们。”就像老生常谈。墨西哥湾已经存在几百年了，字面意思就是几百年。在我们国家成立之前，它就是墨西哥湾。时间很长。这很好。”

“这不是他们当初加入时所期待的”

尽管特朗普在政治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但民主党人对他的政治前景愈发乐观。密歇根州参议员埃莉莎·斯洛特金（Elissa Slotkin）在3月初对特朗普国情咨文的民主党回应中表示，一些选民告诉她，他们投票给特朗普是出于绝望。"他们会对我说，'你看，我就像一个四期癌症患者。我的生活越来越糟，从我祖父到我父亲，从我父亲到我，我的孩子会比我更糟，所以我需要实验性化疗。特朗普就是我的实验性化疗。它可能会疼得要命。它可能完全不起作用。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会尝试任何方法。”

我们问她，现在，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几个月后，她的选民认为化疗有效吗？“我无法告诉你有多少特朗普选民对我说，‘你看，我投票给他是为了让经济运转。我没有投票支持这一切疯狂的事情，我当然没有投票支持，例如，削减退伍军人事务部预算，’”斯洛特金说。"这不是他们所期待的。”

但在与多位特朗普顾问的几乎每一次对话中，他们都告诉我们，兑现选民投票支持的承诺实际上是2026年中期选举中保住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关键。特朗普本人则将目光投向更宏大的长期政治重组。“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政党，”他告诉我们。"我获得了38%的黑人男性选票。没人知道这是可能的。这很多。我获得了56%的西班牙裔选票。这个怎么样？得克萨斯州边境沿线的每个县都是西班牙裔。我赢得了其中每一个。"尽管他引用的一切数字都是错误的，但他观察的总体方向是正确的。

他的顾问们告诉我们，兑现特朗普的竞选承诺不仅是确保其历史地位的关键，更是将“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基础转化为未来数十年共和党选民的核心所在。（这一项目——说服MAGA支持者在特朗普不在选票上时仍投票给共和党——是本届总统任期内的“核心主题”，一位顾问反复向我们强调。） 在竞选期间及过渡阶段，特朗普的助手们一直维护一份共享文档，详细记录并更新了他上任第一天将要做的事情，以及他更广泛的承诺。我们采访的顾问们表示，选民们在投票给特朗普时，绝对清楚自己要求的是什么——而特朗普团队决心兑现承诺。

但这正是如今在全国范围内根深蒂固的倾向——将特朗普的言论当真但不照字面理解——可能导致其支持者与现实之间出现脱节的根源。多年来，特朗普说过许多从未实现的承诺。或者他用夸张的言辞表达，导致人们大幅低估了他看似承诺的现实性。又或者，他言论中蕴含的政策含义会被他关于鲨鱼袭击、电刑和汉尼拔·莱克特等话题的漫谈所掩盖，使选民专注于他们喜欢的部分，而忽视承诺中更具风险和令人担忧的方面。尽管特朗普确实履行了提高关税、削减政府浪费和积极驱逐移民的承诺，但许多选民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这些政策对他们日常生活的影响。

在他第二次执政的几个月后，早期的大规模行动仍在继续——但似乎遇到了更实质性的阻力。联邦法院再次阻止——或至少试图阻止——特朗普那些违宪或过度解读法律的计划。关税措施的反复推出、撤回再推出，正将世界推向经济崩溃的边缘。（即使在最佳情景下，美国工业基础的复兴仍遥遥无期。）

美联储最近上调了短期通胀预期，GDP预期则不断下调。金融分析师表示，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已显著上升。股市刚刚经历了三年来最糟糕的一个季度。当我们在3月与他交谈时，特朗普曾告诉我们，弗拉基米尔·普京在乌克兰和平谈判中“会没事的”——但普京已挫败了特朗普关于迅速达成协议的承诺。（“我正在努力拯救世界上许多人的生命，”特朗普对我们说，“你知道，乌克兰和俄罗斯——这不是我们的生命，但可能会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

“信号门"丑闻甚至让大多数共和党人感到震惊。（在此事件中，特朗普一直坚持其第二任期政策：不做任何让步，从不承认弱点或说谎。截至目前，尚未有人因“信号门”事件被解职——尽管我们私下采访的顾问预测，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沃尔茨（因无意中将《大西洋月刊》总编辑加入攻击计划链条）将在年底前离开政府，甚至可能更早。）大规模反特朗普抗议活动在任期前两个月几乎不见踪影，如今已愈发频繁，甚至出现在红州。

即便特朗普不断试图扩大总统权力，他有时似乎也承认这些权力存在界限。在3月的对话中，他对法院可能试图限制其任意驱逐任何人的能力感到惊讶。但当被问及是否会主动无视司法命令时，他的回答暗示他明白宪法不允许如此。“我认为这位法官很糟糕，“他指的是试图阻止将委内瑞拉移民遣返至萨尔瓦多的联邦地区法院法官詹姆斯·博斯伯格。但特朗普随后提到了最高法院在”特朗普诉美国“案中的裁决，该裁决赋予他作为总统核心”官方"职责范围内所做行为的刑事豁免权。“但我遇到过很多糟糕的法官，我上诉赢了，对吧？我上诉获得了豁免权，“他说。他告诉我们，最高法院在审查他扩大行政权力的行为时”会做正确的事"，并以不同寻常的宽容态度谈及最高法院的民主党任命法官。“我在国情咨文中看到他们，看到我所做的事情，我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说。

当被问及是否担心自己可能错误地驱逐了无辜者时，特朗普试图回避对行政部门具体驱逐行动的直接责任，相关法律挑战正逐步在法院审理中。

“你知道，我没有参与其中。我有很多人，很多层级的人在做这件事，“当被问及是否担心可能错误遣返无辜者时，特朗普对我们说，”我认为他们都是极其凶狠、危险的人。我这么说。而且，别忘了，他们是非法入境的。”

特朗普的顾问们认为，总体而言，这种“震慑与威慑”策略正在奏效。“想想移民问题上立即发生的一切，“克利夫·西姆斯对我们说，”哦，我们要将帮派成员遣送至萨尔瓦多的监狱？'没问题。'我们要派汤姆·霍曼——特朗普的边境事务负责人——去踢开每个非法入境犯罪分子的家门？'去干吧。'这是特朗普2.0时代冷酷高效的终极例证。”

“我被五个不同的混蛋起诉了五次，现在他们都在找工作了，所以这就是其中之一。谁会想到呢？真是令人惊叹。”

我们问特朗普关于椭圆形办公室墙上的肖像。我们想知道，他自己最想拥有谁的遗产？“罗纳德·里根，我喜欢他的风格。但他对贸易不好——对贸易很糟糕，”特朗普回答道。我们指出，里根对移民的态度要宽容得多。 “嗯，在移民问题上最严厉的是艾森豪威尔，你信不信？”特朗普说，"他很严厉，就是不希望人们非法入境，就像我一样。不过我在贸易问题上很棒。”

特朗普还开始公开谈论竞选第三个任期，而这显然违反了美国宪法第二十二修正案。这最初只是与顾问们的开玩笑评论——在发表这些言论前，他有时会戏谑地叮嘱严肃的威尔斯，“苏西，捂住耳朵”——但现在似乎变得更加认真。行政部门外的“让美国再次伟大”支持者表示，他们一直在研究绕过第二十二修正案的方法，一位顾问承认，如果特朗普认为第三任期在某种程度上可行，他很可能会考虑。

我们问特朗普关于一个传闻，称他已指示司法部调查其2028年再次参选的合法性。他否认了这一说法，但似乎留下了可能性。这是他不想打破的罕见民主规范吗？“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打破，不是吗？”他笑着沉思道，"也许我只是想打破它。” 他两次提到，他的支持者经常高呼让他寻求第三个任期，但最终结论是：“这不是我打算做的事情。而且我认为这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显然，这并非一件难以从中获利的事情：特朗普集团现在正在出售“特朗普2028”帽子。

在3月对话的最后一个问题中，我们问总统是否担心他的继任者会效仿他的先例，直接动用总统权力对抗对手——这是他曾指责拜登对他所做的事。难道他不是在为无休止的报复循环铺路吗？

“哦，我不知道。我已经经历过了，“总统告诉我们。”我被五个不同的混蛋起诉了五次，他们现在都在找工作，所以这就是其中之一。谁会想到呢？真是令人惊叹。”

三周后，我们最初通话时的政治局势似乎发生了剧烈变化，我们想知道这是否改变了特朗普的思路。于是我们拨通了总统的手机，希望能提出一些后续问题。他没有接听。我们留下了语音邮件。

那天晚上,4月12日星期六，特朗普从海湖庄园前往迈阿密，观看UFC 314综合格斗赛事。他像一位凯旋的将军般走进 arena，身边环绕着内阁成员和其他高级顾问及官员。热情的粉丝们欢呼雀跃。在部分比赛结束后，获胜者会冲到特朗普所在的擂台边，以示效忠。

比赛结束后，已过午夜，特朗普的车队返回迈阿密机场的空军一号。次日清晨，我们中的一人醒来时发现，总统在凌晨1点28分打过电话，正如随行报道显示他正返回车队时。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他是在打电话询问我们是否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些角斗士和他的支持者们所展现的效忠姿态？还是这只是一个深夜的误拨电话？他的团队拒绝澄清。

我们再次请求进行面对面采访。当天晚些时候，一名助手告诉我们特朗普拒绝了我们的请求。但拒绝的背后附带了一条来自总统的讯息——特朗普特别强调，这条讯息只给迈克尔，不包括阿什利，因为他对阿什利仍心存不满。如果我们正在撰写的文章真的讲述了他如何从政治死亡中死而复生的非凡故事，"也许《大西洋月刊》最终还能生存下去。” 正如特朗普常做的那样，他的商业建议也可被解读为一种威胁。

总统还有最后一条信息要传达给我们。“还能说什么？”特朗普指示助手转告我们，"我以压倒性优势赢得大选，没人能对此置喙。他们还能写什么？”

我们以为故事已经结束。但对特朗普而言，谈判是一种永恒状态。九天后，他再次翻转立场。我们被要求于4月24日下午前往椭圆形办公室，接受两个月前首次提出的采访。特朗普还邀请了本杂志总编辑杰弗里·戈德伯格参加会议，他此前曾攻击戈德伯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就在我们抵达前几小时，总统向全世界宣布了这次采访。

“我做这次采访出于好奇，“他在”真相社交“上写道，”也是为了与自己竞争，看看《大西洋月刊》是否能做到'真实'。” 戈德伯格，他虚假地补充道，是“许多关于我的虚构故事的作者”。（几位白宫助手在读到这条消息后，开玩笑说要捉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沃尔茨，这位官员不小心将戈德伯格添加到了Signal聊天群中。“告诉沃尔茨去椭圆形办公室，”他们互相挑战道，“但别告诉他里面有谁。”）

“这将非常、非常有趣，“特朗普在我们走向决议桌时向我们打招呼，”你们认为拜登会这么做吗？我不这么认为。”

在私下里，特朗普常常与他在大型场合（如集会、电视节目、社交媒体）上展现的夸张形象形成反差。他正在展开一场魅力攻势，主要针对戈德堡。他没有像平时对我们杂志那样使用侮辱性言辞或表现出敌意。他自豪地提到从棕榈滩进口的24K金箔，用来装饰椭圆形办公室。“问题是：我要不要装个吊灯？”他问道，"最顶级的美丽水晶吊灯。”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询问了关于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他政府面临的最新挑战以及他如何利用权力惩罚敌人的问题。他经常避免直接回答，而是列举自己的成就。当被追问时，他再次承诺将遵循最高法院的裁决。“你们必须这样做，”他说。

他还试图与自己总统任期中最具争议的部分保持距离。“有两种人，“他告诉我们：”一种人希望我只专注于让国家伟大，另一种人希望我在让国家伟大的同时，同时对所谓的迫害者进行报复。”

“我属于第一类人，信不信由你，“他说。（这确实难以令人信服，我们插话道。）”但行政部门里有很多人都不是这样。” 他们觉得我受到了非常不公正的对待。"在我们面前，他似乎倾向于将自己的报复欲望转嫁给他人。但就在我们离开椭圆形办公室后不久，特朗普便指示司法部调查民主党主要筹款平台ActBlue，以对政敌实施进一步政治报复。

当我们提到五角大楼的动荡，包括近期报道称皮特·赫格塞斯在该大楼内设立了化妆间时，总统露出了笑容。“我认为他会搞定的，“特朗普谈到赫格塞斯时说，”我跟他聊过，是一次积极的谈话，但我确实跟他聊过。“特朗普还表示，沃尔茨”没事“，尽管他因意外将戈德堡加入Signal聊天群而”挨揍“。特朗普在争议后对幕僚说了什么？”也许别用Signal，好吗？”

他以真诚的困惑，甚至带些同情地谈论自己的反对立场。“我认为民主党在最根本意义上失去了信心，”他说，"我不认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认为他们没有领导者。你知道，如果现在问我，我对民主党很了解，对吧？但我无法告诉你他们的领导者是谁。我看不见任何人在地平线上。”

特朗普驳斥了部分华尔街分析师的观点，即金融动荡——市场暴跌、经济衰退威胁、美元走弱——会迫使他撤回关税政策。“这总会对你产生一些影响，”他说，但没有红线，没有“特定数字”会让他感到必须改变方向。

我们问及外界对他的政府正将国家推向威权主义的担忧，即政客利用职权惩罚敢言的对手，正如特朗普试图对克里斯·克雷布斯、哈佛大学、律师事务所和新闻机构所做的那样。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谈到了自己受到的委屈。

我们进一步追问，再次提到他试图在没有正当程序的情况下驱逐无证移民的努力。我们问，如果他的政府不小心抓错了人——一个合法居民，甚至是一个美国公民，会发生什么？“让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他说。

在采访接近尾声时，我们问特朗普，既然他现在已经确切地赢得了第二个任期，为什么他不能放弃声称自己赢得了2020年大选的立场。

总统告诉我们，接受我们的说法对他来说“会更容易”。但他做不到。“我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人，我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一点，”他说，"而且我用事实来相信——你知道，事实比情感更重要。我用事实来相信。”

“我希望说这就是现实，“特朗普说，”或许我确实创造了一些东西，但那不是我创造的。”

不管选票已经统计完毕，诉讼已经结束。他仍在试图改变人们的认知，推销自己的观点，让世界屈从于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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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什利·帕克是《大西洋月刊》的专职撰稿人。此前，帕克——这位三度普利策奖得主——曾在《华盛顿邮报》工作八年，期间全程报道了唐纳德·特朗普首个总统任期的全部四年，担任乔·拜登总统任内前两年的白宫分社社长，并作为资深全国政治记者报道了2024年总统竞选活动。

迈克尔·谢尔是《大西洋月刊》的专职撰稿人。他曾担任《华盛顿邮报》的全国政治记者、《时代》杂志华盛顿分社社长，以及《 salon》杂志的华盛顿特派员。他的职业生涯始于马萨诸塞州北安普顿的《每日汉普郡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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