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结局之前,天牛庙村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抗战胜利的前夜,命运的齿轮悄然开始转动,鲁南大地、沭河两岸,处处都洋溢着盎然的生机。宁可金加入了抗日的队伍,宁学祥主动献出了土地,封大脚成为了村里的队长,宁绣绣实现了与父亲的和解。

苦尽甘来的天牛庙人,昂首阔步走进了新时代。

在这场山乡巨变的大戏里,唯独费左氏是灰暗的底色和时代的悲歌。费文典牺牲后,费左氏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在宁苏苏生孩子的当天,嫂子毒杀了苏苏和郭龟腰,接着她服毒自尽,死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人各有命,生死天定。费家嫂子的死,仿佛是一场意外。如果没有苏苏怀孕的刺激,三人或许将躲过这场无妄之灾,嫂子的命运也将就此改写。

只是,如果我们细细思索就会发现,费家嫂子的死看似偶然、实属必然。

在天牛庙村,费左氏和宁学祥是村里最大的两家地主,也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不过,虽然同样是地主老财、剥削阶级,但是与宁学祥这样满腹算计、巧取豪夺的人不同,费左氏通情达理、开明进步,她对佃户们的租子能免就免、对锄地汉子们的困难是能帮就帮。

小斗出、大斗进,逢低买入、欠年催租的缺德事她几乎没有干过。无论是带头永佃,还是减租减息,她都是十里八乡的榜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费左氏这样的开明地主,距离弃暗投明、主动献地不过是临门一脚的事情。

令人费解的是,一直到全剧结束,连宁学祥都痛改前非、幡然醒悟了,为什么费左氏却依然守着费家的一百多亩地,最终沦为了时代的牺牲品呢?

费左氏的一生,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她年纪轻轻嫁入费家,谁料丈夫却是个药罐子,短短四年之后,丈夫撒手人寰,青春年少的费左氏就此成了寡妇。

年轻守寡、膝下无子,在一百年前的天牛庙村,摆在费左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殉葬、要么守节。在彼时的中国,殉易守难是国人的共识。毕竟,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守节才是真正的难事。

和大多数古代的贞洁烈女不同,没有子嗣的费左氏没有将目标锁定在了贞节牌坊上,而是另辟蹊径,给公公续弦,这才有了小叔子费文典出生的后续。

在公公去世后,嫂子成为了费家的实际当家人。她用行动诠释着长嫂如母的含义,把费文典当作儿子一样悉心养育。为了让小叔子出人头地,她从小给予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她把他送进了新式学堂,接受了进步的思想。

乍一看,费左氏才是封建时代下最开明的家长。但是,细思之后,费左氏的局限性就暴露无遗。

嫂子把费文典送进新学堂,不是因为她思想进步、眼界开阔,只是因为她信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的古训,希望费文典能够读书做官、光耀门楣。

无独有偶。费左氏之所以给佃户们买种子、减租子,不过是因为这是她怀柔佃户、收买人心的手段,她的小恩小惠不过是封建地主惯用的糖衣炮弹。无论是土地永佃还是开仓放粮,都只是她的无奈之举。

和宁学祥赤果果的盘剥不同,费左氏的剥削更有隐蔽性,因此她也更具有欺骗性。

明白了这一层,我们再看费左氏最终的下场,才会明白深层次的逻辑。

她固然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但同时也是封建秩序的维护者。无论是带头永佃、还是开仓放粮,费左氏看似走在前面、做出表率,但是她内心的抗拒并不比宁学祥少。

费左氏看似开明的举动,与时代洪流、天下大势无关,完全是掺杂了她对小叔子个人的情感。

作为费左氏的镜像,宁学祥的转变就十分具有代表性。在父女关系闹僵、日本鬼子入侵之后,宁学祥渐渐地改变了思想、转变了立场,他具有家国情怀、支持土改政策,成为了开明地主的代表。

费左氏却完全不同。他年轻时给公公续弦传香火、中年时强行撮合费文典与苏苏,给弟弟弟媳下药、教苏苏闺房之事,作为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她却把三从四德、贞洁烈女的枷锁用作捍卫封建秩序的工具。

传承家业、光耀门楣——这就是费左氏一生的目标,也是她证明自我价值的方式。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把费文典当作自己的作品,用近乎偏执的方式来打造小叔子。

费文典的死,彻底摧毁了嫂子的精神支柱。费左氏矢志不渝的追求,最终却成了镜花水月,这天大的打击,让她一夜之间、精神崩溃,成为了时代的陪葬品。

在小叔子死后,费左氏几乎是出于本能,将苏苏赶出了费家,她虽然自己恪守封建礼教的信条,但是人性的善良和自身的遭遇,让她选择了给苏苏一条出路。

如果一切到此结束,这只是费左氏一个人的悲歌。不巧的是,宁苏苏开启了恋爱、提亲、生子的幸福大礼包,却被已经疯魔的嫂子费左氏撞见。

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让费左氏几乎下意识地作出了决定。她举起了道德的杀威棒,将宁苏苏和郭龟腰毒杀,而她自己也出于愧疚和羞愤,走上了自我毁灭的终点。

驯化最成功的女性,往往对同类最残忍。

嫂子杀苏苏,可怜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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