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匕首,刺入眼眶,搅碎血肉的钝响,是沈凝霜生命终结前最后的声音。
她被死死按在漫天风雪里,按着她的人,是她爱入骨髓的夫君,大周战神,尉迟烬。
“凝霜,拂衣需要你的眼睛,这是你身为王妃的本分。”他的声音比这风雪还要冷,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剧痛从眼眶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可再痛,也比不上心脏被生生撕裂的万分之一。
她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剜了她的双眼!
鲜血模糊了视线,她最后看到的,是尉迟烬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和他身后,那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柳拂衣。
原来,三年的痴心错付,终究只换来一句“你的本分”。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血泪交融,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尉迟烬,柳拂衣!若有来生,我沈凝霜必将你们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
“王妃,王妃?”
一声轻唤将沈凝霜从地狱般的噩梦中拽回。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红瞬间涌入视线。龙凤喜烛,大红帐幔,还有身上沉重的凤冠霞帔。
这不是她和尉迟烬的大婚之夜吗?
她……重生了?
颤抖着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眶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伤痕。可那被匕首剜出的剧痛,却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是他,尉迟烬。
男人一身玄色金龙纹常服,剑眉星目,俊美无俦,却也冷若冰霜。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婚之夜,他就是这样,连合卺酒都没喝,便冷漠地告诉她,他要去城外的别院陪伴他真正的挚爱,柳拂衣。
那时的她,卑微地扯着他的衣角哭求,换来的却是他更无情的推开和一句“别让本王恶心”。
“王爷。”沈凝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尉迟烬动作一顿,终于将视线投向她,眉宇间尽是不耐与厌恶:“相府嫡女的身份,本王给了。日后安分守己,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他将茶杯重重放下,转身就要离开。
“此生绝不碰你。”他冰冷的声音,和前世一模一样。
沈凝ar霜的心底,再无波澜。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就在这一刻,她眼前的世界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尉迟烬的身上,竟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雾气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哀嚎。
她的眼睛……怎么了?
一股陌生的信息涌入脑海——神罚之瞳。
左眼,可见过往之罪。
右眼,可降未来之罚。
原来,她临死前那滔天的恨意与血泪,竟真的唤来了神罚,赋予了她这双能审判罪恶的眼睛!
她清楚地“看”到,尉迟烬身上缠绕的黑气,源自于半年前的西南战役。他为求速胜,错信情报,导致三千将士枉死于敌军的陷阱之中。此事被他强行压下,成了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梦魇。
眼看尉迟烬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栓,沈凝霜幽幽地开口了。
“王爷可知,三日前梦魇缠身,夜不能寐,皆因西南边境枉死的数千忠魂,怨气不散?”
尉迟烬的身形如同被雷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
他猛地回头,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沈凝霜,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心病和秘密,除了几个心腹,绝无外人知晓!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厉声呵斥,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沈凝霜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她依旧是那张温婉的脸,可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他所有的秘密和罪孽。
“王爷,那些忠魂只是想问一句,他们的家人,可曾得到抚恤?他们的冤屈,可曾得到昭雪?”她每说一句,尉迟烬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问题,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扎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尉迟烬的声音已经沙哑,他第一次正视这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妻子,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忌惮。
沈凝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尉迟烬的心彻底乱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原本要去别院的脚步,竟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那晚,他留在了新房。
虽然两人分榻而眠,但对于沈凝霜来说,这第一次交锋,她完胜。
复仇的棋局,从今夜开始,由她执子。
第二日清晨,尉迟烬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府。沈凝霜昨晚那几句话,让他一夜未眠,心神不宁。
他前脚刚走,一个意料之中的“客人”后脚就到了。
柳拂衣一身素白长裙,弱柳扶风,未语泪先流,一进门就跪在了沈凝霜面前。
“姐姐,都是拂衣的错,拂衣不该奢求王爷的垂爱,扰了姐姐和王爷的新婚之夜。姐姐要打要骂,拂衣都受着,只求姐姐不要怪罪王爷。”
好一朵娇弱动人的白莲花。
前世的沈凝霜,就是被她这副模样骗得团团转,以为她真心善良,处处忍让,最后却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一世,沈凝霜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拂衣,神罚之瞳悄然开启。
左眼中,清晰地映出柳拂衣的“过往之罪”。
画面一闪,是柳拂衣将一包药粉偷偷倒进给尉迟烬的汤药里,那是一种会让人心神恍惚,更容易被旁人言语影响的秘药。
画面再一闪,是柳拂衣命人暗中散播谣言,说相府嫡女沈凝霜八字克夫,命格不详,只配给战王冲喜。
更恶毒的,是她买通了当年从雪地里救起重伤的尉迟烬的老猎户,让他改口,将救命之恩从沈凝霜身上,安到了她柳拂衣的头上。
原来,连那份救命之恩都是偷来的!
沈凝霜的心中,滔天恨意翻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她亲自扶起柳拂衣,笑容温婉和煦,“王爷昨夜并未离开,妹妹怕是误会了。”
柳拂衣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泪痕都忘了擦,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烬哥哥明明答应过她,绝不会碰沈凝霜那个贱人!
“姐姐说笑了,”柳拂衣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烬哥哥他……他怎么会……”
“怎么会不会?”沈凝霜轻笑一声,拉着她坐下,状似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有所不知,王爷昨夜与我谈及西南战事,忧心忡忡,这才留宿在此。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妹妹,若非妹妹医术高超,为王爷调理身体,王爷也不会有如此精力为国事操劳。”
这话看似夸奖,实则暗藏机锋。
柳拂衣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给尉迟烬下的药,剂量极小,就是为了潜移默化地控制他,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沈凝霜怎么会知道她为王爷“调理身体”?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柳拂衣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沈凝霜这个蠢货,除了痴恋尉迟烬,一无是处,怎么可能懂药理。一定是巧合!
“姐姐谬赞了,能为王爷分忧,是拂衣的福分。”柳拂衣稳住心神,重新挂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妹妹的福分还在后头呢。”沈凝霜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我听闻妹妹最近总感觉心口绞痛,夜不能寐,想来是为王爷忧思过度所致。我恰好得了个偏方,专治此症,妹妹不妨一试?”
柳拂衣心中一惊。她确实最近时常心悸,但此事从未对人言说。
沈凝霜又是怎么知道的?
“多谢姐姐关心,只是一些小毛病,不碍事的。”柳拂衣心中警铃大作,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哎,这怎么行。”沈凝霜却不依不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塞到柳拂衣手中,“此药名为‘断肠草’,以毒攻毒,效果最好。妹妹回去,只需三碗水熬成一碗,一饮而尽,保管药到病除。”
断肠草?!
柳拂衣吓得手一抖,瓷瓶差点掉在地上。
断肠草是剧毒之物,一钱便可致命!沈凝霜居然让她用这个治病?她是想毒死自己!
“姐姐……你……”柳拂衣惊恐地看着沈凝霜,连伪装都忘了。
“妹妹别怕,”沈凝霜笑得越发温柔,“我这是为你好。你做的那些亏心事,早已侵入心脉,寻常药物是救不了你的。只有这断肠草的剧毒,才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啊。”
轰!
柳拂衣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亏心事?罪孽?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柳拂衣再也待不下去,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新房,那副狼狈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平日里清高仙子的模样。
沈凝霜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
这只是个开始。柳拂衣,尉迟烬,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沈凝霜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利用神罚之瞳的能力,化名为“霜华夫人”,在京城中悄然崛起。她不入医馆,不行走于市井,只接最棘手的病人,而且专挑那些身居高位,却身负罪孽的权贵下手。
户部侍郎常年被怪病折磨,夜夜梦到被溺死的原配发妻。霜华夫人一语道破他杀妻另娶的罪行,给他开了一剂“黄连”,让他日日品尝苦果,再献上一策,让他将家产分一半给原配的娘家,方可解脱。
兵部尚书之子嚣张跋扈,一日忽然双腿腐烂,恶臭难闻。霜华夫人指出他曾为抢夺民女,将一书生活活打断双腿。她让他去给那书生为奴三年,方可换回双腿。
“霜华夫人”的名声,带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色彩,迅速在京城权贵圈传开。她仿佛是天道的使者,能看透一切阴私,审判一切罪恶。无数人对她又敬又怕,想要巴结她,却连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沈凝霜借此,迅速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和财富,一张无形的大网,以她为中心,悄然铺开。
而在战王府内,她依旧是那个不受宠的王妃。
尉迟烬自从新婚之夜被她震慑后,对她便多了一丝探究和忌惮。他不再去柳拂衣的别院,却也从不踏入沈凝霜的院子。两人仿佛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越是疏离,柳拂衣就越是猖狂。
她认定了沈凝霜是在装神弄鬼,变着法子地找麻烦。
今日送来有毒的糕点,明日在她的衣服上洒了引蛇的药粉,后日又收买下人,想污蔑她与侍卫有染。
可惜,在能看透“过往之罪”的神罚之瞳面前,这些计谋显得无比愚蠢可笑。
沈凝霜总能提前预知,然后将计就计。
有毒的糕点,最后进了柳拂衣自己养的爱犬腹中,当场毙命。
引蛇的药粉,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到了柳拂衣的被褥里,吓得她半夜惊声尖叫,衣不蔽体地跑了出来,丑态百出。
至于被收买的下人和侍卫,更是被她抓了个现行,直接送到尉迟烬面前。
几次三番下来,柳拂衣偷鸡不成蚀把米,在王府的声望一落千丈,成了下人们口中的笑柄。
尉迟烬看着这一切,心中愈发烦躁。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沈凝霜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的懦弱女子。她变得冷静、聪慧,甚至……有些可怕。
他派人去查,却什么都查不到。沈凝霜每日的生活轨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是看看书,绣绣花,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越是这样,尉迟烬就越觉得她深不可测。
不知不觉中,他的目光,开始越来越多地停留在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妻子身上。他甚至会因为她对自己淡漠的态度,而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和烦闷。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叫做动心。
而沈凝霜,对此毫不在意。她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个男人的心。
她要的,是他的命,和他加倍的痛苦!
这一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要在御花园举办百花宴,京中所有王公贵族及家眷都要参加。
沈凝霜知道,柳拂衣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当众羞辱她的机会。
而她,也同样在等着这个机会。
她要让柳拂衣,在这个最盛大的舞台上,摔得粉身碎骨!
百花宴上,百花争艳,人影绰约。
柳拂衣今日打扮得格外清丽脱俗,如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葩,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亲昵地跟在尉迟烬身边,接受着众人的赞美,仿佛她才是真正的战王妃。
而沈凝霜,则是一身素雅的宫装,安静地坐在角落,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烬哥哥,你看姐姐一个人在那多孤单,我们过去陪陪她吧。”柳拂衣柔声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尉迟烬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有些抗拒在众人面前与沈凝霜扯上关系。但看着柳拂衣那张纯净无暇的脸,他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沈凝霜面前,柳拂衣故作关切地说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不等沈凝霜回答,她忽然“呀”地一声惊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猛地后退一步,躲到了尉迟烬身后。
“拂衣,怎么了?”尉迟烬立刻将她护住。
“血……姐姐,你身上……你身上有血光!”柳拂衣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颤抖,“好浓的煞气,姐姐,你是不祥之人啊!你会给王爷,给整个大周带来灾祸的!”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疑和恐惧,齐刷刷地射向沈凝霜。
在这个信奉鬼神的时代,“不祥之人”四个字,足以将一个人彻底毁灭!
尉迟烬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东西,柳拂衣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的那根刺。
“沈凝霜!”他厉声喝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沈凝霜笑了。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惊慌失措的柳拂衣,和满脸怒容的尉迟烬,最终,落在了闻讯赶来的皇后和皇帝身上。
“皇后娘娘,陛下,”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臣妇并非不祥之人。”
“那你如何解释拂衣看到的一切?”尉迟烬冷声质问。
“王爷可知,何为天眼?”沈凝霜不答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御花园。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沈凝霜的目光再次锁定柳拂衣,她的双眸,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神罚之瞳,开启!
“我这双眼睛,天生便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罪孽。”
她看着柳拂衣,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柳小姐,你夜半梦回,可曾听见城西乱葬岗,那三个被你亲手推下井的无辜少女的哭声?”
轰!
柳拂衣的血色瞬间褪尽,如见鬼魅!
这件事,她做得天衣无缝,沈凝霜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尖声反驳,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凝霜没有理会她的辩解,继续说道:“为了固宠,你听信妖道之言,说用及笄少女的心头血沐浴,可保容颜不老,青春永驻。于是你便派人掳来三名贫家少女,取其心头血,再将尸身抛入乱葬岗的枯井之中。我说的,可对?”
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每一个字都砸在柳拂衣的心上,也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残害无辜少女,取心头血沐浴!这是何等丧心病狂,何等恶毒的行径!
尉迟烬更是如遭雷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这个自己一直以为纯洁善良的女子,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楚楚可怜,只剩下扭曲的惊恐!
“不!不是我!你血口喷人!”柳拂衣彻底崩溃了,她指着沈凝霜,歇斯底里地尖叫,“是她!是她污蔑我!她是妖物!快杀了她!”
然而,没有人再相信她。
沈凝霜的话,太过详细,太过真实,不像是编造。
就在此时,沈凝霜的目光忽然一转,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了太子身上。
在她的神罚之瞳中,太子身上缠绕的黑气,比尉迟烬浓郁百倍,那黑气之中,隐隐有一张龙顔在痛苦地咆哮!
那是……弑父篡位的滔天罪孽!
沈凝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原本只想解决柳拂衣,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如此惊天的秘密!
太子的眼神与她对上的那一刹那,心中猛地一突,一股被看穿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被一直观察着局势的皇帝尽收眼底。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来人!”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将柳氏拿下,彻查乱葬岗枯井一案!”
柳拂衣瞬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她知道,自己完了。
一场百花宴,以柳拂衣被打入天牢为终结,整个京城为之震动。
而战王妃沈凝霜,一夜成名。再也无人敢说她是不祥之人,反而私下里都敬畏地称她为“天眼王妃”。
尉迟烬回到王府,第一次主动走进了沈凝霜的院子。
他看着灯下那个清冷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震惊、怀疑、迷茫,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他问出了和新婚之夜同样的问题。
沈凝霜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他,眼神淡漠如水:“我是谁,王爷不是最清楚吗?我是你的王妃,沈凝霜。”
尉迟烬被她看得狼狈不堪。
他一直以为的白月光,是条毒蛇。而他弃如敝履的妻子,却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力量和秘密。
“柳拂衣的事……是真的?”他不死心地问。
“王爷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沈凝霜淡淡反问。
尉迟烬沉默了。
是啊,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沈凝霜那笃定的眼神,柳拂衣那崩溃的反应,都说明了一切。
他识人不清,他愚蠢至极!
“对不……”
一个“起”字还没说出口,沈凝霜便打断了他。
“王爷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累了。”她下了逐客令,语气里没有半分留恋。
尉迟烬僵在原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挫败感涌上心头。曾几何时,都是他将她拒之门外,而现在,他们的位置,竟完全调换了过来。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带着满心的混乱和狼狈,离开了。
沈凝霜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动容。
这点痛苦算什么?
和她前世被剜去双眼的剧痛相比,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尉迟烬,你的火葬场,才刚刚开始。
百花宴的风波,让太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沈凝霜那一眼,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不知道沈凝霜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他绝不能允许这样一个不可控的变数存在。
而被打入天牢的柳家,更是太子的重要党羽。为了自保,也为了灭口,太子决定,提前动手!
一场酝酿已久的宫变,骤然爆发。
太子联合柳家残余的势力,以“清君侧,诛妖妃”的名义,率领京城卫戍部队包围了皇城。
一时间,京城大乱,战火纷飞。
尉迟烬身为战神,临危受命,率领禁军拼死抵抗。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中了圈套。
他手下的一个副将,早已被太子买通,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将他和一队亲兵引入了预先设好的包围圈。
“尉迟烬,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太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团团围住,浑身浴血的尉迟烬,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而在太子的身边,站着一个本该在天牢里的人——柳拂衣!
她被人从天牢里救了出来,此刻虽然面容憔悴,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烬哥哥,你看看你,多狼狈啊。”柳拂衣娇笑着,一步步走向尉迟烬,“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最信任的兄弟会背叛你?为什么你会这么轻易就中计?”
尉迟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她。
“因为你蠢啊!”柳拂衣的笑容变得狰狞,“你真以为,当年在雪地里救你的人是我吗?你真以为,凭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吗?”
尉迟烬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说,救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柳拂衣享受着他震惊痛苦的表情,一字一句地揭开最残忍的真相。
“当年救你的,是沈凝霜!是她不顾风雪,在山上采药时发现了昏迷的你!是她一个小姑娘,硬生生把你拖回了破庙!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三天三夜,用自己采来的草药,才保住了你的命!”
“而我,”柳拂衣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只是在她下山求援的时候,换上了她的衣服,拿走了她准备的草药,等老猎户找到你们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成了你的救命恩人而已!”
“哈哈哈哈……尉迟烬,你这个天下第一的战神,就是个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傻子!”
轰隆!
柳拂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尉迟烬的头顶。
他整个人都懵了。
原来……是沈凝霜救了他?
原来,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白月光,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他想起了沈凝霜曾经含着泪,试图向他解释,却被他厌恶地打断。
他想起了自己对她的种种冷漠、羞辱,甚至……还有前世那剜眼的酷刑!
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丢掉了真正的珍宝,却把一条毒蛇当成了心尖肉。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尉迟烬口中喷出。他拄着剑,半跪在地,万念俱灰。
“杀了他!”太子见状,眼中杀机毕现,立刻下令。
叛军们呐喊着,举起屠刀,潮水般涌向心神崩溃的尉迟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奔雷般响起!
“陛下密诏在此!叛军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一道清亮的女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装备精良的铁甲骑兵,如一把尖刀,瞬间撕开了叛军的包围圈。
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银甲,头戴面具的女子。她身姿挺拔,手持令旗,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户部侍郎、兵部尚书等一众朝中重臣!
“霜华夫人!”有人惊呼出声。
没错,来者正是沈凝霜!
她以“霜华夫人”的身份,调动了自己积攒的所有势力,在最关键的时刻,杀了进来!
尉迟烬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身影,面具虽然遮住了她的脸,但那双眼睛,那双他既熟悉又畏惧的眼睛,让他瞬间认出了她!
是沈凝霜!
是她!来救他了!
太子和柳拂衣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霜华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上,连她一起杀了!”太子疯狂地吼道。
沈凝霜冷冷地看着他,缓缓抬起了手。
“太子,弑父篡位,罪无可赦。”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审判般的魔力,“我以天道之名,审判你的罪!”
话音落下,她戴着面具的头盔下,右眼金光大盛!
“未来之罚,降!”
轰隆!
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惊雷!
一道碗口粗的黑色闪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精准无比地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了太子的头顶!
“啊——!”
太子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劈成了一截焦炭,冒着滚滚黑烟。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兵器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天罚!
柳拂衣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想跑。
“柳拂衣,”沈凝霜冰冷的声音,宣判了她的死刑,“残害无辜,窃取功劳,罪孽深重。”
她再次看向柳拂衣,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眸,仿佛世间最可怕的梦魇。
“我审判你,永世活在恐惧之中!”
“啊!”柳拂衣忽然抱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在她的眼中,那三个被她害死的少女,浑身是血地从地底下爬了出来,伸出利爪,向她扑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鬼啊!”
她惊恐地胡乱挥舞着手臂,在原地又哭又笑,又叫又跳,最后竟开始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脸,抓出一道道血痕。
她的容颜,她最引以为傲的美貌,在转瞬间被自己亲手尽数毁灭。
一代美人,就此疯癫。
尉迟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个主宰着生杀予夺,光芒万丈的女子。
他这才明白,自己当初丢掉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份稀世珍宝。
原来,她不是妖物。
她是神。
是来审判他这个罪人的……神。
宫变,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被迅速平定了。
太子的党羽们在看到那道天雷之后,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纷纷跪地投降。
沈凝霜摘下面具,露出真容的那一刻,整个朝堂为之失声。
谁也想不到,那个搅动京城风云,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的神秘“霜华夫人”,竟然就是一直被世人轻视的战王妃!
皇帝龙心大悦,当朝便要封赏。
金银珠宝,高官厚禄,任她挑选。
然而,沈凝霜却只提了一个要求。
“臣妇,求与战王尉迟烬,和离。”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一身狼狈,失魂落魄的男人身上。
尉迟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哀求。
“不……凝霜,不要……”他沙哑地开口,“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战神,变成了一个卑微乞求的懦夫。
然而,沈凝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再无前世的痴恋,也无今生的恨意,只剩下无尽的淡漠。
“王爷,晚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尉迟烬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斩断。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亲手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推向了深渊。如今,她从深渊归来,成了俯瞰众生的神,而他,则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和离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沈凝霜搬出了战王府。
尉迟烬散尽了权势,辞去了所有官职,像个游魂一样,每日守在她新府邸的门外,风雨无阻。
他想求她回眸,想求她原谅。
可沈凝霜,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时候,他会看到她乘着马车出门,或是去医馆救人,或是与朝中新贵谈笑风生。她活得恣意而潇洒,光芒四射。
而那光芒,越是耀眼,就越是衬得他卑微如尘埃。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剜心之痛。
那比前世他剜她双眼时,她所承受的痛苦,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这,就是神罚之瞳降给他的,“未来之罚”。
让他用余生,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孤独终老。
一日,沈凝霜收到了一封来自边境的密信。信中说,邻国似乎有异动,出现了一些身怀诡异力量的神秘人。
她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天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这个世界,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属于她的全新人生,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叫尉迟烬的男人,不过是她复仇之路上,一块早已被碾碎的绊脚石罢了。
渣男的火葬场虽已燃起熊熊烈火,但她,早已不需要那点余温。
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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