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26年4月,河北魏州城门轰然洞开。
身披铠甲的老将李嗣源握紧缰绳,身后五千精锐刀出鞘、弓上弦,准备血洗“叛军”。
可城门处不见厮杀——上万士兵齐刷刷跪满官道,高举的长矛系着黄绸带,吼声震天:“请义父为天子!”
城楼上,叛军首领皇甫晖解下佩剑,捧到李嗣源马前:“将军!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朝廷连裹尸布都不给!这龙椅您不坐,天下还有活路吗?”
身负皇命来平叛的李嗣源,瞬间成了最大的“反贼”。
功高震主不如装傻充愣
十三岁的沙陀孤儿邈佶烈不会想到,五十多年后自己将主宰中原。
他放羊时被晋王李克用看中,收为义子改名“李嗣源”。
乱世出豪杰。黄河渡口雪夜奇袭、汴州城头第一个登墙,他像尖刀捅穿后梁防线。
当义弟李存勖建立后唐称帝,他立刻交出全部兵权:“臣愿为陛下守边疆!”
庄宗李存勖生性多疑,他就把家安在军营,十年不回洛阳;有人告发他私藏龙袍,他当众敞开衣箱——里面全是阵亡将士的名册。
更绝的是宴请监军使,席间只有腌菜窝头:“边关苦寒,怠慢大人了!”
“忠”字烙进骨子里,只为在五代乱世活下去。
邺都哗变:当屠刀变成黄袍
926年的魏州军营像座火山。
将军克扣军粮,士兵的鞋子露着脚趾,战死者家属领不到一粒米。
4月15日,军校皇甫晖一脚踹开粮库:“反了!横竖都是死!”
乱刀砍死主将杨仁晸,魏博重镇一夜易主。
洛阳深宫歌舞正酣。庄宗摔碎酒杯:“派李嗣源去!他若平不了叛,就是有二心!”
可圣旨还没出宫门,魏州叛军已打出旗号:“迎义父,清君侧!”
城门血誓:五千对一万的豪赌
李嗣源望着跪倒的人海,手心全是冷汗。
身后副将抽刀低喝:“大帅!这些反贼该杀!”
“杀?”他指着城头饥民,“他们爹娘在啃树皮!”
转头厉声问皇甫晖:“要我进魏州?行!三条规矩:一不称帝,二不劫掠,三开仓放粮!”
当夜军营灯火通明。
老兵抱着新领的粟米嚎哭,少年割下黄绸带烧毁。
而千里外的洛阳,庄宗正下令:“诛李嗣源九族!”
三支箭终结一个王朝
5月15日黎明,洛阳禁军头子郭从谦带兵扑向皇宫。
他本受命剿灭“李嗣源同党”,却突然调转刀锋:“昏君无道,随我杀!”
庄宗刚拔剑出鞘,三支毒箭已钉进胸膛。
太监抱着玉玺钻狗洞逃跑,太子被乱刀砍死在床上。
曾经的后唐开国君主,尸体在兴教门曝晒三日才被发现。
消息传到魏州时,李嗣源对着洛阳方向三叩首。
将士要立即进军,他却下令:“沿途遇灾民,军粮分一半!”
治国比打仗更难
踏入洛阳那日,血迹未干的太极殿上,百官捧来龙袍。
这位六十岁的新君却直奔太庙:“庄宗是我义弟,容我上一炷香。”
起身后第一道圣旨惊呆众人:
驱散三千宫女,只留二百洒扫;
将宫中戏班子全数遣散;
御膳房从十二道菜减为四菜一汤。
有人嘀咕:“新皇抠门!”
他却带着大臣去京郊看田:“麦苗都旱死了,宫里省一口,百姓多碗粥!”
天成治世:乱世中的一道光
八年执政,李嗣源像老农般精耕细作:
治贪腐:前朝宠臣景进被当街斩首,抄出黄金三万两。
伶人宦官两百多人流放岭南,洛阳百姓拍手称快:“宫里的蛀虫清干净了!”
养民生:全国重新丈量土地,流民领到官府发的麦种和耕牛。
仅河南河北两年增耕田百万亩,荒村再现炊烟。
强根基:取消将领私征粮草权,改由文官统筹。
禁军虚报名册吃空饷的,一次查出五万多人。
“当兵拿饷天经地义!”老兵的铜钱终于按月到手。
有次皇子李从荣想讨块封地,被他拿藤条抽手心:“我十三岁放羊,你十三岁就想着刮地皮?”
百姓称他“李菩萨”
933年冬,六十七岁的明宗在批阅赈灾奏折时猝然离世。
弥留之际手指北方:“幽州...饥荒...”
洛阳百姓听闻罢市三日,白幡挂满城门。
更震撼的是葬礼——这位皇帝留下遗诏:陵墓按节度使规格修,陪葬品仅有一把旧弓、三册账本。
史书称他“五代第一明君”,而在黄河船夫的号子里,人们传唱着:“天成八年粮满仓,菩萨皇帝李嗣源”。
今日洛阳邙山,明宗皇陵杂草丛生。
没有神道碑刻,没有石像生群,唯有一个低矮的封土堆,静卧在麦田中央。
他一生充满悖论:
被士兵逼着造反,却严令军队不抢粮;
提着刀剑夺天下,却用算盘治天下;
龙椅上坐得最稳时,仍在记挂麦子收成。
乱世的生存法则早已写在邺都城下——当万军跪拜那刻,他攥紧的不仅是黄绸带,更是沉甸甸的人命。
所谓明君,无非是把“人”字写在血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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