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黄景瑜过往同类角色的复杂性更多是在于极端情况下对人性的诠释,那么《雪迷宫》中的郑北则需要他避免公安英雄脸谱化,成为一个从日常生活里长出来的普通人。
作者|李安、编辑|丁宇
当看到“张艺谋首度监制网剧作品”这个标签时,谁也没想到《雪迷宫》竟然是一部“悬疑下饭”剧。猪肉炖粉条、鸡架、小烧烤……都是每集必上桌的东北传统名菜,缉毒警察热血追踪、勇破悬案,但日常凑一块儿就是干饭。
号称“内娱服兵役”赛道的黄景瑜,回到东北这个场域更像是进阶的舒适区,一边热情洋溢地介绍什么是“舌尖上的东北”,一边说拍完《雪迷宫》全组加起来得胖了一百多斤。
这些听起来颇为搞笑的元素并不是段子,而恰恰是《雪迷宫》的风格——用生活流的手法熬制的禁毒题材悬疑剧——专案组的日常氛围是轻松愉快的,组内有颜值担当、武力担当、智慧担当,但在现实中的东北,的确人均都是段子担当。
近年来,禁毒题材作品层出不穷,且都收获了热度和口碑。如以父子缉毒行动进行双线索叙事的《破冰行动》,双男主模式、差异化视角和交叉叙事的《冰雨火》,以人物成长为主的《余罪》等,大部分该题材作品的模式主要是边境小镇制毒贩毒,多方势力盘根错杂,大尺度、快节奏、强情节是这类作品的特点。
而《雪迷宫》区别于其他同类型题材最大的特点正是生活流的表达。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东北,相对于金三角地区,展现北方禁毒前线的作品本就较少,而剧中关于专案组工作的内容,并没有集中在一直与毒贩火拼的部分,而是打造了一种反差感,他们一方面要冲到缉毒一线,同时也肩负了诸如扫黄打非、扫黑除恶等各个方面的刑侦工作。在东北小城哈岚,“有事找警察”这句话显得更为具体和细碎,观众既可以感受到禁毒刑警一线工作的不容易,也能被其中乐观、幽默的积极态度所鼓舞。
作为优酷白夜剧场推出的又一部剧集,《雪迷宫》开播首日在央视八套黄金档实现收视率破1,斩获同时段收视冠军,之后又以#东北悬疑# #被东北美食硬控的广东人#等话题出圈,它似乎用另一种形式扩展了悬疑剧的边界。
博客作者一直试图通过不同的作品解读,来探讨悬疑的多样性。今年我们曾与白夜剧场两部作品的导演对话,也与几部优秀悬疑作品的主创有过交流,我们发现创作者对于悬疑的定位有着相似之处,即悬疑剧本身没有明确的类型特征,它更像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对于越来越“挑剔”的观众来说,什么是悬疑并不重要,什么是好看的、共情的才最重要。
时代故事
大部分与毒品有关的故事,背景都设置在金三角地区。《雪迷宫》中虽然也有南方部分的情节设置,但主要故事背景选择在东北小镇哈岚,虽然这是一个这样的背景设定更偏向于反黑或者纯犯罪故事。
剧集播出过半,有观众表示,作为一个禁毒悬疑剧,《雪迷宫》里的缉毒警察和毒贩都显得有点“业余”。专案组并没有一门心思搞毒贩,各种鸡鸣狗盗的案子都要管一管,还要抽空和南方来的“老师”上化学课,且每一集都要上至少一次餐桌。毒贩这边也成分复杂,有开出租的有当保安的,幕后操盘的是个开药房、整天惦记给丈夫孩子做饭的大姐。这些人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再加上《雪迷宫》在开篇时主线不够清晰,故事情节和推进相对缓慢,让很多观众发出了“这是悬疑剧吗”的疑问。但剧中的“下饭”和轻松的喜剧元素,又让人莫名看了下去,很想知道东北禁毒故事到底是啥样的,就像豆瓣上的一条热评所说:“这部剧前期并没有按照我预期中的高强度推理悬疑路线走,但就是津津有味……”
事实上,《雪迷宫》的主创团队的初衷很简单,他们希望在层出不穷的边境禁毒故事里“来点新鲜的”,离开金三角这些刻板印象里的毒贩聚集区,讲一个北方禁毒故事。
这样选择的原因,一方面因为主创团队多数是北方人,且以东北居多,他们对这片土地更感兴趣也更有创作热情;另一方面他们也希望展现特定时期的禁毒故事,在集中展现禁毒英雄英勇无畏精神的同时挖掘同类型题材鲜少涉猎的“禁毒难题”:全国早年薄弱的禁毒理论与严峻的禁毒形势形成的强烈反差。九十年代的东北便成为最好的选择。
实际调研后,编剧团队发现1991年中国大陆地区开始出现冰毒,1998年8月公安部成立禁毒局,1999年9月东北的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设置禁毒学专业方向,有了国内第一批禁毒专业本科生。这样的调研结果让编剧团队找到了那个时代的禁毒难点——缺乏相关知识和经验。于是有了片中邀请具有禁毒专业知识的顾一燃(王子奇 饰)给大家上课的桥段,也产生了不少与毒品知识有关的大小案件。
从这样的角度出发,过往禁毒题材是基于熟悉毒品的基础上展现缉毒警察与毒贩之间的生死搏斗,而《雪迷宫》更像是从零开始的禁毒科普剧,观众跟着专案组一起零基础学习毒品相关知识,逐步了解上世纪90年代警方禁毒工作的发展历程。同时,为了让整部作品更还原年代感和地域感,《雪迷宫》用了大量笔墨展现专案组不同人物的日常生活状态。
家里开饭店的队长郑北(黄景瑜 饰),平时代步工具是家里送鸡架的货车;在发廊工作的郑南(林博洋 饰),大波浪卷发、复古红唇和时髦的套装,符合当时追星族的身份;日常照顾专案组饮食起居的“老舅”是典型的东北叫法……至于口音,除了南方来的顾一燃和南方毒贩,人均流利东北话。
据悉,监制张艺谋在筹拍过程中对于这些生活化的细节给出了不少建议,比如东北冬春交际的时候,地上热气从地下井盖空隙中蒸腾上来的,有点蒸汽朋克的感觉……这些最终构成了《雪迷宫》与同类型题材作品不同的“时代气质”,也让期待在剧中看到硬核禁毒行动的观众需要重新调整追剧预期和视角。
观演舒适区
从票房近37亿的《红海行动》到豆瓣最高分至8.6的《破冰行动》,东北演员黄景瑜成为“服兵役”赛道的不二人选,也培养了一批观众的收视习惯,不少喜欢刑侦或军旅题材的观众会对他主演的作品有不小的期待。
即使《雪迷宫》用轻喜剧和生活流的方式实现题材创新,但对主演黄景瑜来说依旧是表演舒适区。这一次故事背景回到上世纪90年代的东北,对土生土长的90后东北小伙黄景瑜来说,更舒适了。他饰演的郑北是刑侦专案组的组长,工作方面是个办案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生活里是个热心大哥,有东北人耿直的一面,同时也有童年被诱拐经历所带来的内心阴影。
如果说黄景瑜过往同类角色的复杂性更多是在于极端情况下对人性的诠释,那么郑北则需要他避免公安英雄脸谱化,成为一个从日常生活里长出来的普通人。一个鲜活的普通人不需要大开大合、张力十足的表演,他要在拥有刑警特质的同时泯然众人,与环境融为一体。
因此,被他过往的角色如顾顺、李飞、林陆骁等帅到的观众,需要从郑北身上重新认识黄景瑜——一个普通东北警察,缉毒并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在鱼龙混杂的哈岚维护他心中的正义才是他作为警察的使命。
郑北的身上也折射出《雪迷宫》中大部分警察角色的塑造标准:缉毒警察们是穿上警服能够在禁毒战场与穷凶极恶的罪犯展开殊死搏斗;脱下警服是为鸡毛蒜皮小事操心,人生充满喜怒哀乐的“众生”。
剧中对于毒贩和反派的塑造也遵循同样的原理。曾经西装墨镜一掷千金的毒枭,或是一眼坏的毒贩,在《雪迷宫》里成了走在人群里并不起眼的“普通人”,剥离大众刻板印象的反派反而更接近于现实中真实的坏人。穿着朴素、喜欢喝疙瘩汤的家庭主妇很可能是幕后毒枭,能见义勇能和警察一起吃烧烤的保安可以是认毒贩为父的打手,《雪迷宫》用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案件中罗生门式的设定打破了缉毒刑侦类型的套路和模式。
看似《雪迷宫》里大部分的演员都在自己的表演舒适区,其实每个角色和其背后的演员都在剧集进行类型创新的基础上努力打破表演舒适区。剧中专案组唯一的女警张雪瑶的设定是散打高手,饰演张雪瑶的谢可寅非武打演员出身,正式开机前很长一段时间便开始进行打戏训练,在一场比武的打戏里甚至和对手戏演员“卷”了起来。而其他在剧里需要“打起来”的演员日常也会在拍摄酒店天桥上跟着武术老师练习,压腿、打拳、过招。
讲述这样一段距离现在二十多年的故事,《雪迷宫》在创作阶段也融入了与当下年轻人共情的普适性。比如从广东“空降”到哈岚的专家顾一燃,他的到来一方面是为了向大家科普更为先进的刑侦和禁毒手段,同时也引发了人际关系问题。比如晦涩的化学课,专案组成员的课堂反应侧面展现了人对于不了解的东西的天然排斥,以及当自己熟悉领域收到挑战时的抗拒心理。
对创作者和观众来说,题材创新意味着挑战习惯,在挑战演员表演舒适区的同时,也在挑战着这个类型业已形成的观演习惯。
究竟啥是悬疑
今年4月,优酷悬疑剧场升级为白夜剧场,先后已经推出了《新生》《微暗之火》《边水往事》等作品。《雪迷宫》接档《边水往事》,是唯一一部禁毒题材作品。这些作品在播出时都收获了关注,除了都有悬疑基因之外,最大的共同点是都有一定程度的创作创新。
《新生》用常见于电影却不常运用在电视剧中的罗生门叙事手法铺陈出逻辑缜密、密不透风的诈骗题材故事;《微暗之火》用镜头叙事的拍摄手法打破传统电视剧以场为单位的概念,构建了一种全新的文艺悬疑;《边水往事》更加从整套视听语言开始便打破了传统电视剧的追剧套路,并收获了高热度和好口碑。
《雪迷宫》依旧将创新进行延续。2017年,该剧导演吕行曾因爆款剧《无证之罪》为观众熟知,这部改编自紫金陈同名小说的剧集半个月收获1.7亿播放量,微博主话题阅读量也高达1.7亿。《无证之罪》没有采用在悬疑罪案剧中颇为流行的单元剧模式,而是在开篇就昭示凶手,并用偏社会派推理的方式完成故事的推演。这在当时已经被视为是悬疑类作品某种程度的创新。
7年过去,悬疑剧的市场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各平台对此赛道皆有布局,爱奇艺的迷雾剧场、腾讯视频的X剧场、优酷白夜剧场先后有不同的爆款作品推出。
导演吕行见证了从“悬疑剧人无我有”的市场状态,进入到观众对罪案各种奇观见怪不怪的市场环境,于是他选择在《雪迷宫》中尝试用类型叠加的方式,在悬疑故事里叠加生活剧的类型元素。
因为他明白,当下的创新需要更贴近观众共情与感受,所以有了剧中吃不完的美食和唠不完的嗑。鸡架店便是颇能代表东北生活特色的存在,吕行用鸡架店构建出舞台空间,承载年代和地域性。《雪迷宫》较之以往的缉毒刑侦剧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差异是夹杂在其中的喜剧感,从台词到人物关系都有一种淡淡地喜感丝滑贯穿其中。
事实上,在多次与不同的悬疑剧主创尝试对话和交流后,我们发现创作者对于悬疑的定位有着相似之处,在他们看来悬疑剧本身没有明确的类型特征,它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
比如,导演吕行在拍摄期间对演员的诉求是不要把《雪迷宫》当作一个悬疑剧去演。虽然悬疑是讲故事的方法,但却不能通过表演来实现。他认为,面对生活中出现的问题,用想象中的悬疑的方式去应对是非常可怕的,演员只需要放松,彼此熟络,真正的生活在一起便能完成叙事中的悬疑性。
正如悬疑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而非类型,当下影视剧市场要创造一种新的题材或类型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任务,对创作者来说,更好的创作方式是在过往的题材里寻找新的创作角度,或是将不同类型融合在一起,让观众产生新的体验;或是转换视角打造以往悬疑剧不太会出现的空间,在观众看似熟悉的人物关系里完成故事观感上的差异性。
从创作者角度出发,悬疑不是类型,没有明确定义,但一部好的悬疑剧一定能与观众达成共情。对于越来越“挑剔”的观众来说,啥是悬疑不重要,如何对悬疑创新也不重要,能真切地找到共情点也是好剧上头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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