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夏天,李建国拿到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全村都沸腾了。
学费八千元,对这个靠种地为生的农村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
富裕的二叔李富贵冷眼相待:"读书有什么用?"
贫穷的三叔李善良却二话不说,当天就卖了家里唯一的耕牛。
二十五年后,当年的穷小子已是县里的副科级干部。
而卖牛供他读书的三叔,却主动上门说了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建国,你能帮帮你二叔吗?"
01
邮递员的车铃声在村子里格外清脆。
李建国正在地里掰玉米,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李建国家的!有挂号信!"
母亲张桂花丢下手中的针线活,急匆匆跑了出去。
看到信封上"清华大学"四个字时,她的手开始颤抖。
"建国他爸!快来看!快来看!"
父亲李树根正在院子里修补农具,听到妻子的呼喊声,扔下手中的锄头就跑了过来。
"这是...这是清华大学的信?"
李树根虽然识字不多,但这四个字他还是认得的。
"儿子考上了!考上清华大学了!"
张桂花激动得眼泪直流,紧紧抱住了信封。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支书李大强第一个跑来祝贺:"树根,你家建国真争气啊!"
"咱们村出清华大学生了!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邻居们纷纷围拢过来,院子里挤满了人。
"建国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看书看到半夜都不睡觉。"
"这下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以后建国当了大官,咱们村就沾光了。"
李建国从地里赶回来,看到家门口黑压压一片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建国!快过来!"
父亲激动地挥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当李建国看到那封录取通知书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但真正看到时,还是觉得不真实。
"爸,妈,我真的考上了?"
"考上了!考上了!"
张桂花抱着儿子痛哭流涕,二十年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李树根也红了眼眶,但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人群散去后,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
李树根拿出一个布袋,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钱。
一张一张地数着,十元的、二十元的、五十元的...
"一共三千一百八十块。"
李树根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学费多少?"张桂花紧张地问。
李建国拿着录取通知书仔细看了看:"学费一年三千八,住宿费八百,生活费按最低标准算,一个月也要两百。"
"一年下来要八千多。"
"还差五千块。"
李树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五千块钱,对于年收入不到三千的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要不...我不去了?"
李建国试探性地说道,心里其实在滴血。
"胡说!"
李树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煤油灯的火苗跳了几下。
"考上清华大学,这是多大的荣耀!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书!"
张桂花也使劲点头:"你爸说得对,这钱咱们想办法。"
"大不了把家里的粮食都卖了。"
李树根站起来在屋里踱步,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把粮食卖了,咱们吃什么?"张桂花担心地问。
"先顾眼前,以后再说。"
李建国看着为难的父母,鼻子一阵发酸。
"爸,要不我去借钱?"
"不行,你是小孩子,借钱的事让大人来。"
李树根摆摆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明天我带你去你二叔家,看看能不能借到一些。"
"二叔家现在在县城做包工头,听说挺有钱的。"
张桂花点点头:"富贵这些年确实发了财,在县城都买房子了。"
"希望他能看在兄弟情分上帮一把。"
李树根的语气不太确定,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当晚,李建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蛐蛐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这个农村少年的命运而哀鸣。
他想象着清华大学的样子,想象着未来的生活。
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家里借不到钱,担心自己的大学梦就此破灭。
02
第二天一早,李树根就拉着儿子往县城赶。
两人骑着家里唯一的那辆破自行车,车轮吱呀吱呀地响着。
从村里到县城有十五公里,李树根平时很少进城。
"爸,二叔真的会借给我们吗?"
李建国坐在后座上,心里忐忑不安。
"应该会吧,毕竟是一家人。"
李树根踩着自行车,声音有些不确定。
"而且你考上清华大学,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到了县城,两人按照地址找到了二叔家。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红砖外墙,在周围的平房中格外显眼。
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院子里晾着漂亮的衣服。
李树根拘谨地敲了敲铁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我是李树根,找李富贵。"
门开了,出来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
这就是二婶王美花,她上下打量着李树根父子,眼神中透着明显的不屑。
"哟,老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美花的语气冷淡,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
"二嫂,富贵在家吗?我有点事想找他商量。"
李树根陪着笑脸,声音有些卑微。
"在家是在家,不过他正忙着呢。"
王美花站在门口,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建国,快叫二婶。"
李树根推了推儿子。
"二婶好。"
李建国礼貌地问候,但能感受到对方眼中的冷漠。
王美花这才注意到李建国,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就是建国啊,长得倒是挺精神的。"
"听说考上大学了?哪个大学?"
"清华大学。"
李树根有些自豪地说道。
"清华大学?"
王美花的表情变得复杂,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那可是要花不少钱吧?"
正说话间,李富贵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衬衫,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老三,什么事啊?"
李富贵的态度比妻子稍微好一些,但也谈不上热情。
"二哥,是这样的..."
李树根搓着双手,显得很紧张。
"建国考上清华大学了,但是学费还差一些,想跟你借点钱。"
李富贵的脸色顿时变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借钱?借多少?"
"五千块。"
李树根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五千块?"
王美花立刻就炸了,声音尖锐得像刀子。
"你们知道五千块是多少吗?我们家忙活大半年才能挣这么多!"
"二嫂,我知道这钱不少,但是..."
"没有但是!"
王美花打断了李树根的话,两手叉腰。
"你们家穷是你们家的事,凭什么让我们来帮你们填窟窿?"
李富贵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弟弟,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
"二哥,求求你了,建国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考上清华大学多不容易啊。"
李树根几乎是在哀求,声音都颤抖了。
"考上大学有什么用?"
王美花冷笑道,眼中满是讽刺。
"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毕业了还不是找不到工作?"
"我看建国这孩子挺机灵的,不如跟着你二叔学做生意,比读什么书强多了。"
李建国听着二婶的话,脸涨得通红。
拳头紧紧握着,但强忍着没有说话。
李富贵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官腔十足:
"老三,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手头紧。"
"最近刚投了一个新项目,资金全都压在里面了。"
"而且我家孩子也要花钱,马上要结婚了,到处都要用钱。"
李树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二哥,那能不能先借一千?一千也行啊。"
"一千也没有。"
王美花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同情。
"再说了,你们家建国读完大学,将来在城里混,还能记得我们这些农村亲戚吗?"
"到时候人家当了大官,看得起我们吗?"
"指不定连我们姓什么都忘了。"
李建国终于忍不住了:"二婶,您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过分?我说的是实话!"
王美花丝毫不让步,声音更加尖锐。
"你以为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城里人瞧得起你们这些土包子吗?"
"到时候钱花了,书读了,还不是要回来种地!"
李富贵看到场面有些失控,赶紧打圆场: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老三,真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
"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李树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慢走不送。"
王美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门声特别响。
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弟弟,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出二叔家的院子,李建国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拳头握得死紧。
"爸,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李树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别难过,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三叔家。"
李建国愣了一下:"三叔家不是更穷吗?"
"穷是穷,但你三叔这个人心善。"
李树根骑上自行车,声音坚定了一些。
"走,我们去你三叔家试试。"
03
路上,李建国一言不发。
二婶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清华大学生真的有那么了不起吗?
将来他真的会忘记这些帮助过他的人吗?
李树根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思:
"建国,别听你二婶胡说八道。"
"人穷志不能短,咱们穷是穷,但要有骨气。"
"好好读书,将来有了出息,要记得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李建国点点头,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但前路依然未卜,三叔真的能帮助他们吗?
三叔李善良的家在村子的另一头,是几间低矮的土坯房。
屋顶的瓦片有些破损,墙壁也有裂缝。
院子里养着两头牛,一头大一头小,这是他们家最值钱的财产。
李树根父子到达时,正值晌午时分。
三叔正在院子里给牛添草料,看到侄子来了,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建国!听说你考上清华大学了?"
李善良丢下手中的草料,激动地走过来,眼中闪闪发光。
"是的,三叔。"
李建国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在二叔家受的冷遇让他有些自卑。
"好啊!好啊!咱们李家出大学生了!"
李善良激动得手舞足蹈,像个孩子一样。
"翠花!翠花!快出来,建国考上大学了!"
三婶张翠花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她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脸上写满了善良。
"真的吗?考上哪个大学?"
"清华大学!"
李善良骄傲地说道,声音都颤抖了。
"清华大学?那可是北京的大学吧?"
张翠花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清华大学的名气。
"是啊,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
"建国真是争气!咱们村祖祖辈辈都没出过大学生!"
看到三叔一家的反应,李建国心里暖暖的。
这和刚才在二叔家受到的冷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哥,快进屋坐。"
李善良热情地招呼着,声音爽朗。
"翠花,去给建国煮几个鸡蛋,再割点肉。"
"三叔,不用麻烦了。"
李建国赶紧阻止,知道三叔家的日子不好过。
"这有什么麻烦的,考上清华大学,必须得庆祝庆祝!"
"这是咱们李家的大喜事!"
进了屋,李善良让妻子忙活去了,自己陪着李树根父子说话。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几件破旧的家具,墙上贴着一些年画。
"三叔,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求您。"
李树根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什么事?尽管说。"
李善良的态度很爽快,眼神真诚。
李树根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包括刚才在二叔家的遭遇。
李善良听完后,沉默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五千块啊..."
他喃喃自语,眉头紧皱。
李建国看到三叔为难的样子,心里更加愧疚。
三叔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家还紧,哪里有五千块钱?
"三叔,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李建国主动说道,不想为难三叔。
"别的办法?"
李善良抬起头看着侄子,眼神突然变得坚定。
"建国,你知道考上清华大学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有机会改变命运,改变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就这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李善良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五千块...五千块..."
他不停地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小。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道光:
"有了!"
"什么?"
李树根和李建国同时看向他。
"卖牛!"
李善良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
"卖牛?"
李树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对,卖牛!院子里那头大黄牛,能卖五千多块。"
"三哥,那不行!牛是你家的命根子啊!"
李树根急忙摆手,脸上写满了不安。
"没有牛,你们怎么种地?怎么生活?"
李善良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地还是可以种的,大不了用人力。"
"再说了,等建国毕业工作了,还愁买不起牛吗?"
张翠花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卖牛?"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那头大黄牛是他们家的宝贝,每年春耕秋收全靠它。
没有了牛,意味着他们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辛苦。
李善良看到妻子的表情,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翠花,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建国失去这个机会。"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咱们帮了他,就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张翠花的眼中含着泪水,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李建国。
最终,她咬了咬牙,用力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孩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牛没了可以再买,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李建国看着三叔三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三叔,三婶,我..."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李善良拍板决定,声音坚定得不容反驳。
"我现在就去集市,趁着今天赶集,能卖个好价钱。"
说干就干,李善良立刻去院子里牵牛。
那头大黄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直往后退,不愿意跟主人走。
"走吧,老伙计。"
李善良拍了拍牛的脖子,声音有些哽咽。
"你是为了一个好孩子的前途,这是值得的。"
李建国跟在后面,心如刀绞。
他知道这头牛对三叔家意味着什么,但为了供他读书,三叔毫不犹豫地要卖掉它。
这份恩情,比山还重,比海还深。
04
到了集市,很快就有人来看牛。
"这牛不错,健壮得很,年头也不长。"
一个商贩围着大黄牛转了几圈,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芒。
"多少钱?"
"六千。"
李善良开价,声音有些紧张。
"六千太贵了,最多四千五。"
"不行,最少五千五。"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以五千二的价格成交。
李善良接过钱,又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积蓄,一共五千五百块。
"建国,拿着。"
他把钱塞到侄子手里,眼中含着泪水。
"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咱们李家就指望你了。"
"记住,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要做个好人,要帮助别人。"
李建国紧紧握着那些皱巴巴的钞票,感觉它们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五千多块钱,更是三叔一家的全部希望和信任。
他的声音颤抖着:"三叔,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总有一天,我要让您过上好日子。"
李善良欣慰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回到家里,李树根拿着这五千多块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加上家里原有的三千多,建国的学费总算有着落了。
当晚,李建国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了二叔家的冷漠,想起了三叔卖牛时不舍的眼神。
同样是亲戚,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窗外传来三叔家牛叫声,那是剩下的那头小牛在思念它的同伴。
李建国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他握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发誓:
"三叔,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总有一天,我要报答您的恩情。"
那一夜,月亮格外明亮,照在这个小村庄上。
一个少年的命运即将改变,而一份恩情也深深埋在了他心里。
1998年9月,李建国带着全家人的期望和三叔卖牛的钱,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故乡。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地向前行驶,车厢里人很多,空气很闷。
李建国坐在硬座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帆布袋。
里面装着他所有的家当:两套换洗衣服,一双解放鞋,还有母亲给他做的咸菜和煎饼。
最重要的是那五千五百块钱,被他缝在了贴身的内衣口袋里。
"下一站,北京站。"
当列车员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时,李建国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这就是首都的样子,和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小村庄简直是两个世界。
下了火车,李建国被北京站的宏伟震撼了。
人山人海,霓虹闪烁,各种各样的人匆忙地走着。
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的指示,他找到了清华大学的接站点。
"同学,你是新生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师兄主动问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是的,我是李建国。"
"欢迎来到清华!我是计算机系的师兄王磊,负责接新生。"
师兄很热情,帮他拿了行李。
坐上学校的大巴,李建国好奇地看着路边的景色。
一路上,师兄给他介绍着北京的风土人情。
当清华大学的校门出现在眼前时,他被深深震撼了。
古朴典雅的建筑,绿树成荫的校园,浓厚的学术氛围。
这就是中国最高学府的样子。
"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师兄问道。
"机械工程。"
"机械系啊,很不错的专业。以后就业前景很好。"
办完入学手续,李建国来到了宿舍。
四人间,上下铺,条件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室友们陆续到达,有来自上海的富家子弟,有来自深圳的商人之子,还有一个北京本地的同学。
"你好,我叫王志强,上海人。"
一个穿着名牌的同学主动打招呼,态度很友善。
"李建国,河南人。"
"河南啊,中原大地,人杰地灵。"
王志强笑着说道,没有一丝轻视的意思。
"你好,我是刘德华,深圳的。"
另一个同学也自我介绍,声音爽朗。
"北京的张明。"
第四个同学简单地说了一句,但也很友好。
晚上,室友们聊起了各自的家庭情况。
王志强的父亲是上海某大企业的高管,家里有车有房。
刘德华的父亲在深圳做外贸生意,家境富裕。
张明是北京本地人,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轮到李建国时,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家是农村的,父母种地。"
"农村啊,挺好的,空气新鲜。"
王志强并没有瞧不起他,反而很感兴趣。
"是啊,我还没去过农村呢,有机会要去你家玩玩。"
刘德华也很友善,让李建国心里暖暖的。
看来清华的同学素质都很高,并不像二婶说的那样瞧不起农村人。
05
开学第一周,李建国就被繁重的课业压力震惊了。
高等数学、物理、化学、英语...每一门课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很多同学的基础都比他好。
特别是英语,李建国在农村中学学的英语根本跟不上节奏。
"建国,晚上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吧?"
王志强邀请道,态度很真诚。
"好的。"
在图书馆里,李建国看到了清华学子的学习热情。
即使到了晚上十点闭馆时间,还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
"在清华,学习是唯一的出路。"
张明告诉他,语气很认真。
"这里聚集了全国最优秀的人才,不努力就会被淘汰。"
李建国深以为然,他想起了三叔卖牛时的不舍眼神,想起了父母殷切的期望。
从那以后,他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学习。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晨读,晚上十点才回宿舍。
周末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出去玩,他还在图书馆里啃书。
"建国,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室友们都很担心他,劝他适当休息。
"没事,我身体好。"
李建国坚持着,心里想着三叔的话:"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还申请了勤工俭学。
在学校食堂刷盘子,一小时五块钱。
在图书馆整理图书,一小时四块钱。
周末的时候去校外发传单,一天能挣二十块钱。
"建国,你何必这么辛苦?"
王志强有些不理解,声音里带着关心。
"家里多给点生活费不就行了?"
李建国苦笑了一下,他怎么好意思说,家里为了供他读书,已经倾家荡产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李建国的成绩在班里排第五名。
这个成绩让很多人都很惊讶,因为他的基础本来不是最好的。
"建国,你是怎么做到的?"
同学们纷纷请教,眼中满是佩服。
"笨鸟先飞吧。"
李建国谦虚地说道,但心里知道这成绩是用多少个不眠之夜换来的。
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就想起三叔的话:
"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咱们李家就指望你了。"
第一个寒假,李建国回到了家乡。
村里人看到他的变化都很惊讶。
"建国回来了!看起来更有文化气息了。"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带着书卷气。"
李建国第一时间去看望了三叔一家。
三叔家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没有了牛,春耕时只能用人力翻地。
三叔的腰都累弯了,但看到侄子回来,脸上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建国,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三叔,谢谢您。"
李建国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这是他勤工俭学攒的。
"这点钱您拿着,买头小牛。"
"这怎么行?你在北京花钱的地方多,自己留着用。"
三叔坚决不收,但在李建国的坚持下,最终收下了五百块钱。
"建国,你有这份心,三叔就知足了。"
"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临走时,三叔把他送到村口:
"记住,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做个好人。"
"有了能力,就要帮助别人,就像别人帮助你一样。"
李建国用力点头,三叔的话深深印在了他心里。
四年的大学时光,李建国始终保持着这种状态。
刻苦学习,勤工俭学,品学兼优。
每年寒暑假回家,他都会给三叔家带一些钱。
虽然不多,但对三叔家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2002年,李建国从清华大学毕业了,成绩优异,获得了多项奖学金。
他面临着人生的重要选择:是去大城市发展,还是回家乡服务?
很多同学都选择了去外企或者出国深造,收入丰厚,前程似锦。
但李建国最终选择了回家乡,报考了县里的公务员。
"建国,你疯了吗?"
室友王志强不理解,着急地劝他。
"以你的成绩,去外企年薪至少十万,回县城能有什么发展?"
李建国笑了笑:"我有我的想法。"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父母年纪大了,需要有人照顾。
更重要的是,他想在家乡有所作为,报答那些帮助过他的人。
特别是三叔,这份恩情必须要还。
06
回到县里,李建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
凭借着清华大学的学历和优异的成绩,他顺利通过了笔试和面试。
被分配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成为了一名科员。
"李建国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县长亲自接见了他,握手的时候很热情。
"能为家乡建设贡献力量,是我的荣幸。"
李建国诚恳地说道,心里充满了干劲。
消息传回村里,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建国当公务员了!还是县政府的!"
"李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个大官!"
"以后咱们村就有靠山了。"
三叔听到消息后,高兴得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翠花,听说了吗?建国当公务员了!"
"真的?太好了!咱们的牛没有白卖!"
张翠花也很激动,眼中含着泪水。
"这孩子有出息,没有忘记咱们的恩情。"
李建国上班的第一天,就被繁重的工作任务震惊了。
县政府办公室是个综合部门,什么事都要管。
写材料、接电话、安排会议、接待来访...
虽然工作很忙,但李建国干得很认真。
他知道自己要证明清华大学生的实力,不能给母校丢脸。
"小李,这份报告写得不错,思路清晰,文笔也好。"
科长夸奖道,眼中满是赞赏。
"谢谢科长,我会继续努力的。"
由于工作出色,第二年李建国就被提拔为副科级干部。
25岁的副科级,在县里已经算是年轻有为了。
"建国这孩子有前途啊,将来肯定是个大官。"
村里人议论纷纷,语气中满是羡慕。
李建国却很清醒,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要做出成绩,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2005年,县里要修建一条新公路,需要征收部分村民的土地。
这个任务被分配给了李建国负责的科室。
"小李,这个项目很重要,但也很难办。"
科长交代道,表情很严肃。
"涉及三个村庄,一百多户村民,征地补偿是个大问题。"
李建国接受了任务,开始深入村庄做调研。
他挨家挨户走访,了解村民的真实想法。
"李干部,这地是我们的命根子啊,补偿太少了怎么生活?"
村民老王担心地说道,脸上写满了忧虑。
"我理解大家的担心,我会向上级反映,争取合理的补偿标准。"
李建国耐心地解释,态度很诚恳。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李建国制定了详细的征地补偿方案。
不仅保证了村民的基本利益,还为他们安排了后续的生计出路。
"小李,你这个方案做得很好。"
县长表扬道,脸上满是赞赏。
"既照顾了村民利益,又保证了工程进度,很不错。"
这个项目的成功,让李建国在县里的名声更响了。
很多人开始注意到这个年轻的副科级干部。
2008年,李建国被提拔为正科级,担任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
30岁的正科级,在整个市里都不多见。
"建国有出息了!"
三叔逢人就夸,脸上写满了骄傲。
"当年卖牛供他读书,真是太值了!"
李建国没有忘记三叔的恩情,每年都会给三叔家寄钱。
先是给三叔买了新牛,后来又帮助盖了新房子。
三叔的女儿小华,也在李建国的资助下完成了学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建国,你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三叔感激地说道,眼中含着泪水。
"三叔,这都是应该的,当年要不是您,我哪有今天?"
李建国真诚地说道,心里满是感激。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李建国的成功感到高兴。
二叔李富贵听说侄子当了官,开始频繁地联系。
"建国啊,二叔有个小事想请你帮忙。"
电话里,二叔的声音很客气,和当年判若两人。
"二叔,什么事?"
李建国的态度有些冷淡,毕竟当年的事还记在心里。
"就是个小工程,想让你说句话。"
"二叔,我不能违反规定。"
"什么违反规定?就是走个程序而已。"
李建国直接拒绝了二叔的请求,这让二叔很不高兴。
"这个小兔崽子,有了权力就不认人了。"
二叔在家里抱怨,语气中满是愤怒。
"我早就说了,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二婶王美花冷笑道,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现在人家当官了,还记得我们这些穷亲戚吗?"
但李建国并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他始终记得三叔的话:"有了能力,就要帮助别人,但要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07
2012年,李建国再次被提拔,担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副处级待遇。
这一年,他35岁,已经是县里最年轻的领导干部之一。
"建国,你的前途无量啊。"
同事们都很羡慕,但李建国心里很清楚,职位越高,责任越大。
在他的努力下,县里实施了多项民生工程。
修路、建学校、改善医疗条件...
每一项工程都惠及了普通百姓。
"李主任真是个好官,为老百姓办实事。"
"有这样的干部,是我们的福气。"
听到这些评价,李建国感到很欣慰。
他觉得自己正在实现当年的承诺,用自己的能力回报社会。
随着职位的升迁,找李建国办事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就包括二叔李富贵。
多年的包工头生涯,让二叔积累了不少财富,但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建国,你看,咱们也是亲戚,你就帮帮二叔吧。"
每次打电话,二叔都会这样说。
但李建国始终坚持原则,该帮的帮,不该帮的坚决不帮。
这让二叔很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2015年。
李建国已经是县里的知名人物,前途一片光明。
而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即将考验他的品格和原则。
这场变故不仅会让他重新审视过去,更会让一个埋藏了十七年的秘密浮出水面。
2015年的秋天,李建国的生活被一个突然的访客打乱了。
那是个周末的下午,李建国正在家里陪父母吃饭。
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一辆崭新的奥迪轿车停在了院子门口。
车门打开,李富贵和王美花夫妇走了下来。
他们穿着体面的衣服,手里还提着各种名贵的礼品。
李建国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疑惑。
自从当了官以后,二叔偶尔会联系他,但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
"建国在家吗?"
李富贵客气地询问,脸上堆满了笑容。
李建国出来迎接,心里充满了警惕。
"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顺便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王美花也一改往日的傲慢,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听说你又升官了?现在是什么级别了?"
"还是老样子。"
李建国淡淡地回应,。
李富贵看出了侄子的冷淡,赶紧说道:
"建国,二叔今天来是有事求你。"
"什么事?"
"就是...就是我承包的那个工程,出了点问题。"
李富贵有些结巴,眼神闪烁。
"需要找相关部门协调一下。"
李建国皱了皱眉头:"什么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质量检查那边有些...有些刁难。"
"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找茬,想要点好处。"
李建国的表情变得严肃:"二叔,工程质量关系到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不能马虎。"
"如果真的有问题,就应该按规定整改。"
"不是不是,工程质量绝对没问题!"
李富贵急忙解释,额头上开始冒汗。
"就是有些小瑕疵,按照严格标准来说可能不太符合要求。"
"但是这种情况在行业内很常见,一般都能通融的。"
"你看能不能帮忙说句话,让他们网开一面?"
李建国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二叔承包的工程肯定存在质量问题,想让他出面疏通关系。
"二叔,我不能帮这个忙。"
李建国直接拒绝了,语气坚决。
"为什么?"
李富贵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工程质量关系到公共安全,我不能违反原则。"
"如果真的有问题,就应该按规定处理。"
"什么原则不原则的?"
王美花忍不住插话了,声音变得尖锐。
"就是说句话的事,能有多难?你现在可是大官了!"
"二婶,这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
李建国有些生气,声音也提高了。
"如果工程真的有问题,将来出了事故怎么办?谁负责?"
"不会出事故的!"
李富贵着急地说道,脸色涨得通红。
"建国,我们是一家人啊,血浓于水,你就帮帮二叔吧。"
"当年..."
"当年什么?"
李建国冷冷地看着他。
"当年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忘了吗?"
李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美花却炸了:"李建国,你什么意思?"
"我们当年怎么了?我们又没欠你什么!"
"现在你当官了,就这样对待亲戚?"
"我只是坚持原则。"
李建国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有一丝寒意。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帮这个忙。"
"如果工程确实存在问题,还是按照规定程序来处理吧。"
李富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王美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李建国,你是不是忘了?"
"忘了什么?"
李建国疑惑地看着她。
"当年你上大学..."
"美花!"
李富贵突然大声制止了妻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李富贵强行拉住妻子,脸色铁青。
"我们走!马上走!"
"我凭什么不说?"
王美花还在挣扎,但被丈夫强行拖向汽车。
"李建国,你当初上学..."
"美花!你再说一个字,我跟你没完!"
李富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威胁,眼中闪着怒火。
汽车很快启动,扬长而去。
留下李建国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满脑子疑问。
父母也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走出来询问情况。
"建国,怎么了?你二叔怎么这么生气?"
母亲张桂花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让我帮忙办点事,我拒绝了。"
李建国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你做得对。"
父亲李树根点点头,表情很严肃。
"当官要有原则,不能乱来。"
但李建国的心里却很不平静。
几天后,村里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听说李建国拒绝帮他二叔办事。"
"当了官就不认人了。"
"果然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李建国听到这些议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后悔拒绝二叔的无理要求,但二婶那天的话始终让他困惑不已。
08
一周后,李建国决定主动去找二叔谈谈。
他想弄清楚那天二婶到底想说什么。
但当他到达二叔家时,邻居告诉他:
"你二叔一家昨天就搬走了,说是去外地发展。"
李建国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心中的疑问更加浓烈了。
二叔为什么突然搬走?
是因为工程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就在李建国还在为二叔的突然离开感到困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建国,你忙吗?"
三叔李善良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顶破旧的帽子,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三叔!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李建国立刻站起身来,心里既惊喜又担心。
三叔很少来县城,更别说到政府办公室来找他。
"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李善良进了办公室,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显得很拘谨。
"三叔,您坐,喝点水。"
李建国赶紧倒了杯茶,递到三叔手里。
"这办公室真气派啊。"
李善良接过茶杯,眼中闪着骄傲的光芒。
"当年卖牛供你读书,真是太值了。"
"三叔,您身体还好吧?家里一切都好吧?"
李建国关心地询问,心里猜测着三叔此行的目的。
"都好,都好。小华在城里工作也挺顺利的,多亏了你的帮助。"
"那就好。三叔,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善良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组织语言。
"建国,三叔有个请求,可能...可能你听了会很意外。"
"什么请求?您说。"
"你能不能...帮帮你二叔?"
李建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帮二叔?三叔,您说什么?"
"我听说他那个工程出了问题,现在很困难。"
李善良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你看能不能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给他指条路?"
李建国的脑子嗡地一下,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三叔,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
"当年我考上大学缺钱的时候,二叔是怎么对我们的,您忘了吗?"
"他看不起我们,瞧不起穷人,说读书没用!"
"是您,是您卖了家里唯一的牛来供我读书!"
"现在他遇到困难了,凭什么要我帮他?"
李建国越说越激动,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
"三叔,您太善良了,但有些人不值得您这样对待!"
李善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李建国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建国,你坐下,听三叔跟你说个事。"
"我不想听!"
李建国还在气头上,声音依然很大。
"二叔那种人,活该遇到困难!当年他怎么羞辱我们的,现在就让他自己承担后果!"
"建国!"
李善良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神变得严厉。
"你给我坐下!"
这是李建国第一次看到三叔发脾气,不由得愣住了。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但脸上还是写满了不服。
李善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有一个真相,我瞒了你十七年。"
"什么真相?"
李建国的心跳开始加速,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善良从兜里掏出一张褪色的纸条,递给了李建国。
李建国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瞬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手中的纸条开始颤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听不清楚。
"三叔,这...这是真的吗?"
看着侄子震惊的表情,李善良缓缓点了点头。
"是真的,孩子。"
"这是当年你二叔亲手写的字条。"
李建国再次看向手中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三弟,这三千块钱你收下,加到卖牛的钱里给建国做学费。"
"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钱是我出的,就说都是卖牛的钱。"
"建国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但他要记住的应该是真正帮助他的人的恩情。"
"——富贵"
09
看着这些字,李建国感觉天旋地转。
他想起了当年三叔卖牛时的不舍,想起了三叔数钱时的紧张。
原来,那五千多块钱里,有三千是二叔出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李建国哽咽着问道,声音几乎听不清。
"因为你二叔说得对。"
李善良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
"他觉得,恩情应该让真正需要报答的人得到。"
"我家穷,如果将来你有了出息,帮助我们,大家都会说你知恩图报。"
"但如果你报答的是他,别人可能会说你是趋炎附势。"
"他不想让你将来为难,也不想让你背上这样的名声。"
李建国彻底崩溃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十七年来,他一直以为二叔是个势利眼,一直对二叔心怀怨恨。
但原来,二叔从一开始就在默默地帮助他。
"那...那当年二婶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大部分是真的,你二婶确实瞧不起穷人。"
李善良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但她不知道你二叔私下给了钱。"
"你二叔为了保守秘密,连自己媳妇都瞒着。"
"这些年来,他看着你对他冷淡,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你真相。"
"如果不是这次他遇到了真正的困难,我也不会说出来。"
李建国抬起头,眼睛红肿,声音哽咽:
"那...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借给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绕来绕去?"
"因为他了解他媳妇的性格。"
李善良苦笑了一下。
"如果当着她的面借钱,她肯定会在村里到处说,说他们家多么慷慨。"
"到时候全村人都知道是他们帮助了你,你还怎么做人?"
"他觉得,真正的帮助应该是无声的,不图回报的。"
"就像我卖牛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报答什么。"
"帮助别人,本来就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李建国完全说不出话来,心中五味杂陈。
羞愧、感激、愤怒、自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对二叔的冷淡,想起了前几天拒绝二叔时的决绝。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三叔,我...我该怎么办?"
他看着三叔,眼中满是无助。
"现在二叔遇到困难,我应该怎么做?"
"这个要你自己决定。"
李善良站起身来,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应该忘记帮助过自己的人。"
"不管这种帮助是明的还是暗的。"
"而且,真正的报恩,不是要违背原则去做错事。"
"而是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说完,李善良向门口走去。
"三叔,您别走。"
李建国急忙叫住他。
"我...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的,你好好想想吧。"
李善良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看侄子。
"建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三叔都支持你。"
"但记住一点,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李建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中那张褪色的纸条。
十七年的误解,在这一瞬间全部消解。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该如何面对二叔?
该如何弥补这些年的误解?
而二叔的工程问题,他又该如何处理?
窗外的夕阳西下,把整个办公室染成了金黄色。
李建国知道,自己面临着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之一。
这个选择,不仅关系到二叔的前途,更关系到他自己的良心和原则。
11
那一夜,李建国彻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三叔的话,还有那张褪色的纸条。
十七年来的种种误解,就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二叔当年的冷漠,原来是为了保守秘密。
二婶的势利话,原来不代表二叔的真实想法。
而自己这些年来对二叔的冷淡,反而成了忘恩负义的表现。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李建国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作为一名党员干部,他不能违背原则去帮助二叔解决工程质量问题。
但作为一个受过恩惠的侄子,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叔陷入困境。
天刚亮,李建国就起床了。
他决定先去了解一下二叔工程的具体情况。
来到县建设局,他找到了负责工程监管的老同学张伟。
"建国,你怎么来了?"
张伟看到他有些意外,但很热情。
"老张,我想了解一下李富贵那个工程的情况。"
"李富贵?就是你二叔?"
张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案子我们正在处理,情况确实比较严重。"
"具体是什么问题?"
李建国问道,心里忐忑不安。
"主要是偷工减料,使用了不合格的建筑材料。"
张伟拿出一份报告,给李建国看。
"混凝土标号不够,钢筋规格不符合要求,防水层也有问题。"
"如果不整改,这栋楼将来肯定会出安全事故。"
李建国看着报告,心里越来越沉重。
问题确实很严重,这不是可以通融的小问题。
"那...那现在怎么处理?"
"按照规定,必须全部拆除重建。"
张伟摇摇头,语气很无奈。
"材料费、人工费,加起来至少要赔偿三百万。"
"你二叔现在已经倾家荡产了,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李建国听到这个数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万,对二叔来说确实是天文数字。
"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分期付款,但时间会很长。"
张伟想了想,说道。
"而且还要有担保人,确保他能按时还款。"
李建国若有所思,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虽然不能违背原则减免处罚,但可以帮助二叔寻找合理的解决途径。
"老张,麻烦你把具体的法律条文和政策规定整理一份给我。"
"没问题,不过建国,你可要想清楚。"
张伟提醒道,眼神很认真。
"这种事情很敏感,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误解。"
李建国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其中的风险。
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做。
回到办公室,李建国仔细研究了相关的法律法规。
他发现,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确实有一些合法的解决途径。
比如分期付款、提供担保、协助寻找资金等等。
这些都是在法律框架内的正当行为。
中午时分,李建国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是他托人打听到的二叔现在的联系方式。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二叔警惕的声音。
"二叔,是我,建国。"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才传来二叔颤抖的声音:
"建国?你...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二叔,我想跟您见个面,有些话要说。"
"建国,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
李富贵的声音很苦涩。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二叔,您别这么说。"
李建国的声音有些哽咽。
"有些事情,我刚刚才知道真相。"
"您...您现在在哪里?我去找您。"
"你真的要见我?"
李富贵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
"是的,二叔,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一个小时后,李建国来到了县城郊区的一家小旅馆。
这里环境简陋,和二叔当年的豪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2
推开房门,李建国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二叔。
头发花白,背已经弯了,脸上写满了沧桑。
"建国,你...你真的来了。"
李富贵看到侄子,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
"二叔。"
李建国看着眼前的二叔,心如刀绞。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包工头,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二叔,对不起。"
李建国主动开口,声音真诚。
"这些年来,我对您有很多误解。"
李富贵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侄子会说这样的话。
"建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叔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了。"
李建国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
"这张纸条,我看到了。"
李富贵看到那张纸条,瞬间泪如雨下。
"建国,我...我..."
他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二叔,谢谢您。"
李建国诚恳地说道。
"如果没有您当年的帮助,我不可能完成学业。"
"建国,你不要这样说。"
李富贵摆摆手,眼中含着泪水。
"我做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二叔,您已经做得很多了。"
李建国拍了拍二叔的肩膀。
"现在,让我来帮助您。"
"建国,我不能让你为难。"
李富贵急忙摇头。
"我知道我的工程出了问题,该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
"二叔,我不会违背原则帮您逃避责任。"
李建国的语气很坚定。
"但是,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我所能帮助您。"
接下来的几天,李建国开始了忙碌的奔波。
他详细了解了二叔工程的具体情况,制定了详细的解决方案。
首先,他帮助二叔申请了分期付款的方案。
按照相关规定,在承认错误并积极整改的前提下,可以申请分期支付赔偿金。
其次,他联系了几家担保公司,为二叔的分期付款提供担保。
虽然利息不低,但总比无路可走要好。
最后,他还利用自己的关系,为二叔介绍了一些小型工程项目。
这些项目虽然利润不高,但足以维持二叔一家的基本生活。
"建国,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李富贵握着侄子的手,眼中满是感激。
"二叔,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建国真诚地说道。
"当年您帮助了我,现在我帮助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二叔,我希望您能记住这次的教训。"
"以后做工程,一定要把质量放在第一位。"
"钱可以慢慢挣,但安全问题不能马虎。"
李富贵用力点头:
"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建国,你能原谅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二叔的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
虽然经济损失很大,但至少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十七年的误解终于消除了。
这一天,李建国邀请二叔一家回村里吃饭。
"建国,这样好吗?"
李富贵有些犹豫。
"村里人对我的意见很大,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二叔,您是我的亲人,这没什么不好的。"
李建国坚持道。
"而且,有些事情需要澄清。"
傍晚时分,二叔一家来到了李建国家里。
三叔一家也被邀请过来了。
多年来,兄弟三人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建国,我敬你一杯。"
李富贵举起酒杯,眼中含着泪水。
"谢谢你不计前嫌,帮助了我。"
"二叔,我也要敬您一杯。"
李建国也举起酒杯。
"谢谢您当年的帮助,让我有了今天。"
"还有三叔。"
李建国转向李善良。
"谢谢您的恩情,也谢谢您告诉我真相。"
三兄弟举杯共饮,多年的恩怨终于化解。
"其实,当年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李富贵放下酒杯,主动承认错误。
"我应该大大方方地帮助建国,而不是偷偷摸摸的。"
"让老三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年的辛苦。"
"二哥,你也是为了建国好。"
李善良摆摆手。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但初心都是一样的。"
"都是希望这孩子能有出息。"
"是啊,现在建国确实有出息了。"
李富贵欣慰地看着侄子。
"当年的决定是对的。"
饭后,李建国提出要在村里澄清一些传言。
"大家对二叔有误解,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建国,算了吧。"
李富贵摆摆手。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不,二叔,这个澄清很有必要。"
李建国坚持道。
"您当年的恩情,不应该被埋没。"
13
第二天,李建国召集了村里的主要人员。
在村委会的会议室里,他详细讲述了当年的真相。
当村民们听到二叔当年也出钱帮助李建国时,都感到很震惊。
"原来富贵当年也帮忙了?"
"那我们误会他了。"
"看来这兄弟几个,心都是好的。"
村支书李大强听完后,深有感触地说:
"这就告诉我们,做人不能只看表面。"
"有些好事,做了不一定要让人知道。"
"但是,好人好事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经过这次澄清,村民们对二叔的看法发生了很大改变。
"富贵这个人,其实心还是不错的。"
"是啊,只是当年被媳妇拖累了。"
"现在吃了亏,也算是长了教训。"
听到这些话,李富贵心里暖暖的。
多年来的委屈,终于得到了理解。
几个月后,二叔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虽然不如以前富裕,但一家人过得很踏实。
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诚信经营,在建筑行业重新树立了口碑。
这一天,李建国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秘书敲门进来:
"李县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好消息?"
"您推荐的那个扶贫项目,省里批准了。"
"真的?太好了!"
李建国激动地站起来。
这个扶贫项目,是他精心准备了半年的。
目的是帮助县里的贫困家庭改善生活条件。
项目一旦实施,将惠及上千个贫困家庭。
"对了,项目的施工队伍确定了吗?"
李建国突然想到了什么。
"还没有,正在招标阶段。"
秘书回答道。
"您有什么建议吗?"
李建国想了想,说道:
"把招标信息发给李富贵建筑队。"
"让他们也参与竞标。"
"如果他们的方案合格,价格合理,可以考虑。"
"好的,我马上办。"
一周后,二叔兴奋地打来电话:
"建国,我们中标了!"
"恭喜二叔!"
李建国真心为他高兴。
"不过二叔,这个项目是扶贫工程,意义重大。"
"您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能出任何问题。"
"放心吧,建国。"
李富贵的声音很坚定。
"我绝对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
"这次,我要用最好的材料,最严格的标准。"
"就算不挣钱,也要把工程做好。"
果然,在接下来的施工过程中,二叔严格按照标准执行。
每一道工序都认真对待,每一种材料都精挑细选。
监理工程师多次检查,都给出了优秀的评价。
半年后,扶贫项目顺利竣工。
新建的房屋质量优良,贫困家庭们都搬进了新居。
"感谢政府,感谢李县长!"
"有了新房子,我们的生活有希望了!"
听到群众的感谢声,李建国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比任何个人荣誉都更珍贵。
项目验收时,省里的领导专门来视察。
"这个项目做得很好,质量过硬,群众满意。"
领导表扬道。
"负责施工的是哪家公司?"
"是李富贵建筑队。"
"李富贵?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李建国在一旁解释:
"他是我的二叔,以前出过一些问题。"
"但是现在已经改正了,这次的工程质量非常好。"
"哦,那就好。"
领导点点头。
"能够知错就改,这就是好的。"
"而且这次的工程质量确实优秀,值得表扬。"
后来,二叔的建筑队获得了县里的"优秀施工企业"称号。
这对于曾经失信的二叔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鼓励。
年末总结大会上,李建国被评为"优秀县长"。
但李建国心里最高兴的,不是这些荣誉。
而是看到二叔、三叔都过得很好,看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得到了帮助。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成就。
除夕夜,李建国把二叔、三叔两家都请到了自己家里。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建国,今年你又升官了?"
三叔关心地问道。
"级别没变,但工作责任更重了。"
李建国笑着回答。
"不过我觉得很充实,能为老百姓做些实事,我就满足了。"
"好样的!"
二叔竖起大拇指。
"当官就应该为民做主,为民办事。"
"二叔,您这话说得对。"
李建国深有感触。
"权力是人民给的,就应该为人民服务。"
"这个道理,是你们教给我的。"
"我们教你什么了?"
三叔疑惑地问道。
"您们教会了我什么叫恩情,什么叫报答。"
李建国认真地说道。
"更重要的是,教会了我在坚持原则的同时,如何保持一颗温暖的心。"
"这些,比任何知识都宝贵。"
听到这话,两位叔叔都很欣慰。
"建国能有今天,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李善良说道。
"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是啊,帮助别人,本来就是应该的。"
李富贵也点头道。
"特别是帮助有困难的人,这是做人的本分。"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离去。
李建国站在门口送别,心中充满了温暖。
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对人生有了更深的理解。
真正的成功,不是个人的辉煌,而是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获得幸福。
真正的原则,不是冷漠无情,而是在坚持底线的同时,尽力温暖他人。
而真正的恩情,不在于给予的多少,而在于给予时的真心和无私。
这些道理,是二叔用十七年的隐忍教给他的。
是三叔用一头牛的代价教给他的。
也是生活用无数的经历教给他的。
如今,他要把这些道理传承下去。
用自己的行动,温暖更多需要温暖的人。
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这就是他对二叔、三叔最好的报答。
也是他对自己人生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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