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河的水,一直有点黄。
我们来这住,图的就是租房,一个月一千二。推开窗,对面就是越南人的房子,花花绿绿的,晒的衣服颜色也亮。早上能听到他们那边摩托车“嗡”的一声发动,然后就远了。
我们这栋楼里,一半是来过冬的北方人。电梯里碰到,问一句“买菜去啊?”“是啊,去国门市场看看”,就算打了招呼。大家都慢悠悠的,好像时间在这里不值钱。
这边的咖啡,真是满街都在喝。
十块钱,给你一个小铁壶,架在玻璃杯上,黑色的汁一滴一滴往下漏。老板娘会问你要不要加炼奶?我们总是点头,不加的话,那味道能把人苦得一哆嗦。我和老伴就坐在路边的小塑料凳上,看人来人往,看那些戴着尖顶帽子的越南女人骑车过去,车筐里装着菜或者法棍面包。
说到那个法棍,才三块钱一根!
国门市场那边最多,一个大竹筐里插满了。外皮烤得硬邦邦,里面却很软。买一根,让店家从中间剖开,塞点烤肉,淋点酱汁,再夹几根香菜。老伴牙口好,就这么拿着啃,他说有嚼劲,香。我得泡在汤里吃,比如那碗越南鸡粉。
怎么会忘了鸡粉呢?
那汤清亮亮的,上面飘着几片鸡肉,还有绿色的葱花。旁边一定放着一小碟子豆芽和一瓣青柠。汤是滚烫的,豆芽倒进去,一搅就熟了。最要紧的是那瓣青柠,用力挤,酸酸的汁水滴进汤里,整个味道就活了!一碗十二块,连汤带粉吃下去,额头会冒汗。
这里的菜市场,下午去才对。
渔船靠岸了,都是刚捞上来的海货。那些虾还在塑料筐里活蹦乱跳。摊主也不吆喝,你站那看,他就会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跟你说:“这个虾好,肉紧!”二十块钱就能买一斤。我们买回去,白水煮一下,蘸点酱油吃,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有一次我想买螃蟹,一个越南摊主直接从我手里把那个拿过去,换了一个,嘴里说着什么我也听不懂,就看她用手指指螃蟹的肚子,意思是这个“膏多”。后来一蒸,果然!
我们还专门办了证,去了一趟越南的芒街。
走过一座桥就到了,两百块一个人。那边更热闹,也更…乱一点?满街都是卖拖鞋的,十五块一双,还有卖香烟和各种膏药的。我们什么也没买,就到处瞎逛,看他们的房子,看他们的市场。那边的人算账,中文说得比我们还溜,一个劲儿地喊“老板,便宜点嘛!”
在芒街的街头,我们也吃了法棍,味道和东兴这边差不多。就是一个感觉,好像出了趟国,又好像只是去了个邻村。
这里的天气,说不上来。
冬天有二十来度,一件薄外套就够了。风吹在身上,是湿的,但不粘。我老伴那个关节炎,来这边一个月,就没听他喊过疼。可就是雨多,有时候能连着下一整个星期,衣服晾在阳台上总感觉润润的。但雨一停,太阳出来,那彩虹就挂在北仑河上,中国这边一半,越南那边一半,好看得很。
生病了怎么办?
市医院挂号六块钱,不贵。我腰不舒服,去针灸推拿,一次三十。里面的医生话很少,就是让你躺好,然后一顿按。社区的小诊所,还能免费给你量血压,挺方便。药店里很多越南的药,什么白虎膏、青草膏,比网上看的便宜,我们买了几盒带回去。
邻居是东兴本地人,热情得让我们有点不好意思。
有一次刮台风,风呼呼地吹,我们不敢出门。傍晚的时候,邻居来敲门,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芋头糕,说是自己家做的,“台风天,别出门了,尝尝我们东兴的味道!”那芋头糕糯糯的,里面有芋头块和肉丁,香得很。我们没什么好回礼的,就把刚买的越南腰果分了一大包给她。她摆着手,笑着说:“这个我们这儿多的是,不用客气!”
一个月下来,我们俩花了多少钱?
房租一千二。吃饭,因为天天买海鲜,花了一千五。交通费,包括去芒街那次,三百块。剩下就是喝喝咖啡,买点榴莲饼、腰果这些零碎东西,四百块。加起来三千四。
这点钱,在我们老家,想都不敢想。
这里的晚上很安静。不像大城市,半夜还有车流声。我们吃完晚饭,就搬个凳子坐在窗边,看北仑河对岸越南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他们的灯光好像更暗一些,柔和一些。河面上有时候还有渔船慢慢划过,船头的灯在水里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影。
没有KTV,没有大商场,连个像样的公园都找不到。
但就是觉得舒服。早上被河对岸的鸡鸣狗叫吵醒,去楼下吃一碗热乎的鸡粉,上午去市场跟越南大妈砍价,下午找个咖啡馆坐着发呆,看河上的船来来往往,傍晚呢,就等着看日落把整个河面染成金色。
我们走的时候,房东还送了我们一袋子青芒,硬邦邦的,说是路上吃。他说:“明年还来啊,给你们留着这间房。”
现在回到家了,老伴还总念叨,说家里的虾吃着没那个味儿。我知道,他不是说虾,他是想念那种二十块钱一斤,还在筐里蹦跶的鲜活。
东兴就是这样,它不会让你觉得惊艳,但它会慢慢地…渗进你的日子里。像那杯滴漏咖啡,一开始有点苦,喝到留在嘴里的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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