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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祥

编辑/漆菲

当地时间6月2日，俄乌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新一轮停火谈判。会谈仅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双方代表交换了结束战事的计划，并就战俘交换达成一致。尽管对话持续，但双方存在重大分歧，未能取得任何实际突破。

6月2日，俄乌双方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直接谈判。

与此同时，战事却在不断升级。乌克兰在6月1日发动了一次“历史性”秘密行动，起初宣称击中了“至少41架”俄战略轰炸机和预警机。作为回应，俄罗斯一夜之间向乌克兰发射了472架无人机，创下开战以来单晚最高纪录。

乌克兰这次发起的特别行动代号为“蛛网”，花了超过18个月精心策划，由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亲自监督。不过，西方开源情报公司依据卫星图片判断，乌方夸大了战果，受损严重或被摧毁的战机包括5架图-95MS和2架图-22M3轰炸机。俄方分析认为，乌方实际上仅仅可能摧毁了两架图-95战略轰炸机及一架安-12运输机。而在6月2日，乌克兰打击虚假信息中心负责人科瓦连科改口称，乌军摧毁了“至少13架”俄罗斯战机。

尽管如此，对俄空天军战略轰炸机部队来说，依然是俄乌战事爆发以来遭受的最大损失。不少西方媒体认为，由于俄乌对停战条件的要求相差巨大，双方将继续眼下边打边谈的模式。

对于此次袭击，世界首富马斯克从技术层面评价说：“无人机才是未来战场的主宰，而不是有人驾驶飞机。”

6月1日，泽连斯基听取各部门负责人的汇报，明确乌方在伊斯坦布尔谈判时的立场。

俄西伯利亚地区首次遇袭

战略火箭军的发射井和移动发射装置、海军的战略导弹核潜艇、空天军的战略轰炸机，构成俄罗斯的核三位一体。上述武器不仅是俄罗斯的战争工具，更是该国核力量刀枪不入的象征。英国广播公司（BBC）形容，莫斯科一直派遣此类轰炸机在全球执行任务，以塑造一个不容招惹的核超级大国形象。眼下，这种形象却被价格低廉的乌克兰本土无人机严重破坏。

来自无人机视角的视频显示，一架又一架小型无人机扑向停放整齐的图-95MS轰炸机，接着发生爆炸，浓烟滚滚。这是迄今乌军对俄空天军基地发起的最大规模的无人机空袭，目标所在基地分布在俄罗斯五个州，横跨三个时区。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引述乌安全部门消息人士的话称：“40多架俄罗斯轰炸机在集体燃烧。”据乌军初步估算，此次行动使俄方遭受了高达70亿美元的损失。

行动完成后，泽连斯基在社交平台发文庆祝，还公开了自己和乌克兰安全局局长马柳克开会讨论并拥抱的照片。泽连斯基称，这次行动“规划、组织和所有细节都准备得非常充分，可以自信地说，这是一次绝对独特的行动”，“有趣的是，我们在俄罗斯领土上的行动办公室就在他们其中一个地区的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总部旁边”。

泽连斯基听取马柳克有关秘密行动的报告。

乌克兰安全局公布了准备工作的视频，里面包含诸多细节。117架第一人称视角无人机（FPV）被偷运到俄罗斯境内，大约每36架无人机被放入一个木制发射箱，箱子被隐藏于卡车装载的集装箱的顶棚之下。卡车接近基地时，特工远程遥控打开集装箱顶部的盖子，无人机蜂拥而出。据称这些卡车司机并非乌克兰特工，而是毫不知情的俄罗斯公民，当时可谓目瞪口呆。

乌军瞄准了俄空天军的五个基地——分别是别拉亚（Belaya）、佳吉列沃（Dyagilevo）、伊万诺沃谢韦尼（Ivanovo Severny）、奥列尼亚（Olenya）和乌克兰卡（Ukrainka）。其中，对远东阿穆尔州乌克兰卡基地的袭击宣告失败，卡车还没有发射出无人机便起火爆炸。

俄五个空军基地地图。

别拉亚基地地处西伯利亚地区伊尔库茨克州，这里距离乌克兰边境超过4300公里，是受袭基地里距离乌克兰最远的一处。此地驻扎空天军第326重型轰炸机师，下设2个装备图-22M3的航空团，1个运输机团。

社交平台Telegram上名为“SHOT”和“Babr Mash”的两个频道在6月1日发布了拍摄于伊尔库茨克州的视频。视频画面显示，几名男子爬上一辆卡车车顶，试图用地面同伴投掷来的石头阻止无人机从卡车上起飞。

“SHOT”发布的视频显示，几名俄罗斯男子爬上一辆卡车，欲阻止乌军无人机的袭击。

伊尔库茨克州州长科布泽夫亦称，该州斯列德尼村一军事单位当天遭到无人机袭击，这是俄西伯利亚地区首次遭到无人机袭击。

佳吉列沃基地位于梁赞州，靠近莫斯科，是空天军战略轰炸机部队的训练中心。这里驻扎着第49红旗重型轰炸机航空教学团，以及1个装备伊尔-78加油机的航空团。既然是教学单位，其装备了图-22M3与图-95。2022年12月5日，该基地曾遭到乌克兰无人机的袭击，导致1架图-22M3受损、1辆油罐车被毁。

梁赞州的佳吉列沃基地

伊万诺沃谢韦尼基地位于伊万诺沃州，这里驻扎着第12军事运输航空师、第144空中预警航空团。乌克兰的目标显然是后者，据悉摧毁了1架A-50预警机。

出兵乌克兰之前，俄罗斯共有9架A-50预警机，此后1架在亚速海上空被击落，1架停在白俄罗斯时被无人机击中。它们很难被修复和再造，因为预警机集中了最复杂的电子设备，许多东西需向西方购买。

奥列尼亚基地位于北方的科拉半岛，这里驻扎着1个装备图-22M3与图-95MS的混合航空团，它属于第22重型轰炸机师。科拉半岛基本位于北极圈，冷战时是战略要地，集中了俄海军大部分的战略导弹核潜艇、空军的战略轰炸机。2024年7月，该基地遭受乌克兰无人机袭击，1架图-22M3被击中。

“今天，基辅政权使用FPV无人机对摩尔曼斯克、伊尔库茨克、伊万诺沃、梁赞和阿穆尔州的机场实施了恐怖袭击。”俄罗斯国防部6月1日通报称，“在伊万诺沃、梁赞和阿穆尔州的军用机场，所有恐袭均被击退。在摩尔曼斯克和伊尔库茨克州，由于FPV无人机从机场附近发射，导致多架飞机起火。”

俄国防部坚称，大火已被扑灭，袭击没有造成军人和平民伤亡，若干名恐袭参与者被逮捕。乌方则说，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乌军人员早已安全撤离。

增加俄罗斯与北约对抗风险？

蹊跷的是，乌克兰此次没有打击俄战略轰炸机里最宝贵的资产——图-160。位于萨拉托夫市东部、靠近哈萨克斯坦的恩格斯航空基地，是俄空天军战略轰炸机部队的主要基地之一。这里驻扎着空天军第22近卫重型轰炸机航空师，下辖一个图-160战略轰炸机团、一个图-95战略轰炸机团。

乌克兰对此发动过多次无人机袭击，但瞄准的都是燃料储备设施和弹药库。图-160之所以相安无事，很可能是因为它主要专注于执行核打击任务，基本不参与俄乌战事。

2015年4月，时任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宣布，应普京的命令，恢复图-160的生产。2018年1月25日，普京访问喀山航空生产联合体，该厂专门负责三款战略轰炸机的升级，以及图-160的重新生产。这一天，图-160进行了首次公开飞行，军方和工厂签署了购买10架升级版图-160M2 的合同。2022年1月12日，一架新产的图-160进行了首次低空基本试飞。外界估计，俄罗斯共有20架图-160在服役中。

“迄今为止，俄罗斯还没有从零开始生产过一架全新的图-22M3或图-160，只是重新组装了苏联时代的遗留型号。”乌克兰军事评论员奥列克桑德·科瓦连科（Oleksandr Kovalenko）直言，“今天（俄军）所有受损或毁坏的东西都无法修复，当然也无法用新产品来替代。”

仗打到现在，俄罗斯究竟还剩多少架有效运转的战略轰炸机，仍是个谜。根据英国《经济学人》6月1日发布的最新数据，俄罗斯预计拥有不到90架图-22M3、图-95和图-160 轰炸机。其中，图-22M3和图-95目前已不再生产。依据常识，当一些飞机执行高强度任务出了大故障后，其余的飞机就会被拆解作为备件。

图-22M3轰炸机。

这些飞机从大后方的基地起飞，在乌克兰的防空导弹射程以外轻轻松松发射巡航导弹，然后返回基地，加油装弹，再次执行同样的任务。在战争的锤炼中，这些战略轰炸机成为绝佳的巡航导弹空射平台。俄罗斯不缺巡航导弹，除了制造现代化巡航导弹外，它还有苏联时代用于对付美国航母编队的反舰导弹巨大库存。稍加改装，这些陈旧的反舰导弹就能成为对地攻击的巡航导弹，由此消耗乌克兰的防空资源。

所以，通过打击俄战略轰炸机部队，可大大减轻乌克兰大城市的防空压力。但当这些飞机在短时间里密集受损，可能会激起俄方的强烈反应。克里姆林宫曾警告称，针对其战略力量的大规模攻击，将是一条“启动核武的红线”。

丹·考德威尔（Dan Caldwell）曾是美国国防部长海格塞斯的高级顾问，在美国政府群聊信息泄露丑闻后刚被解雇。“乌克兰有权自卫，过去几周遭受俄罗斯空袭，损失惨重。但在新一轮谈判前一天，乌克兰攻击俄罗斯战略核力量，不符合美国的利益。”他表达了担忧，“这有可能使事态高度升级，并增加俄罗斯与北约直接对抗的风险。美国不仅要与此类袭击保持距离，也不能支持任何直接或间接导致俄罗斯战略核力量遭受袭击的行为。”

美国海军上校卡尔·舒斯特（Carl Schuster）预测，这场袭击恐怕会分散俄罗斯的注意力。“在国内安全出现这样的失误后，预计俄总统普京将把更多资源投入到内部安全中。”舒斯特说，“乌克兰能将数十个装有无人机的集装箱部署到俄罗斯主要战略基地的视线范围内，并发动空袭。你能想象如何向普京解释这件事吗？”

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的视频显示，无人机被藏在集装箱顶部下方的特殊木盒里。

可以预见，俄罗斯会对航空基地加强安保措施，同时将其远程轰炸机部队转移到更偏远的机场。

一名政府官员告诉 CNN，美国政府没有收到有关此次行动的预告。事发后，美国白宫新闻发言人卡罗琳·莱维特回应说，“（总统的）反应就是这场冲突必须结束。”“这场冲突对双方来说都很残酷。”莱维特称，“总统希望这场冲突在谈判桌上结束，他已通过公开和私人渠道向两位领导人明确表达了这一点。”

CNN首席全球事务记者马修·钱斯（Matthew Chance）借机批评特朗普的外交政策。“随着此次袭击的展开，特朗普将愈发感到沮丧。他曾吹嘘自己能在短时间内结束乌克兰战争，但现在只能袖手旁观，因为他所宣称的外交政策基石看起来明显不稳。”他进一步分析说，“尽管特朗普多次试图否认，但乌克兰战争已然成为他的战争。美国的信誉如今已岌岌可危。”

俄方发布停火条件备忘录

乌克兰对俄发动无人机袭击后，一些人担心会影响原定于次日在伊斯坦布尔举行的俄乌谈判。6月2日，这一谈判继续进行，双方代表团成员与上次基本一致。

尽管俄乌展开新一轮对话，但双方仍存在重大分歧。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安卡拉表示，此次谈判取得了“重大成果”。就和平解决俄乌冲突，他提议举行一次有俄罗斯、乌克兰和美国领导人参加的峰会。联合国方面欢迎俄罗斯和乌克兰达成交换被俘人员协议，希望双方谈判能最终达成“无条件停火”。乌克兰在4月同意了美国提出的为期30天的停火方案，但俄罗斯对此计划持抵触态度。

俄方代表团团长、俄总统助理梅金斯基表示，俄方已向乌方提交关于乌克兰问题的和平备忘录，俄方的备忘录包括如何达成真正的停火建议。乌方代表团团长、国防部长乌梅罗夫表示，预计将用一周时间研究该文件并协调进一步举措。乌方代表团还提议于6月20日至30日举行领导层会晤，并称这对于谈判进程非常重要。

此外，俄方将于下周单方面向乌方转交6000具乌军遗体，所有死者身份都已确定。双方还将交换至少1000名囚犯，包括全部重伤和重病以及25岁以下士兵俘虏。部分前线地带将停火几天，以便找回阵亡士兵的尸体。

从俄罗斯卫星通讯社公布的信息来看，俄方备忘录主要包括三个章节，其中提出两种停火方案及31项具体条款。第一章节是“关于彻底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建议”，第二章节是停火方案，第三章节是后续步骤和实施日期。

马柳克正在查看俄空天军基地的卫星图像。

但乌克兰预计难以接受俄方的要求。比如：“乌克兰武装部队和其他军事编队开始全面撤出俄罗斯联邦领土，包括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扎波罗热州和赫尔松州，并根据批准的条例，撤至距离俄罗斯联邦边界双方商定的距离。”又比如：“限制乌克兰武装部队和其他乌克兰军事单位的数量、武器和军事装备的最大数量及其可接受的限度；解散乌克兰武装部队和国民警卫队中的乌克兰民族主义部队。”

俄罗斯安全专家亚历山大·米哈伊洛夫（Alexander Mikhailov）表示，俄方代表团向乌方递交的备忘录与普京总统一年前提出的建议基本一致，“如果泽连斯基不想看到乌克兰的进一步萎缩，应该考虑这份备忘录”。米哈伊洛夫评价说，不幸的是，“泽连斯基在递交给俄罗斯代表团的备忘录中概述了拒绝非军事化和放弃亲北约路线的立场，这表明他在过去11年内没有学到任何东西。”

俄“军事观察网”6月2日发文称，俄乌谈判前夕，乌对俄多地机场发动袭击，或意在对俄施压、破坏谈判议程，同时试图为己方谈判增加优势。此外，乌此次行动显然是对俄此前大规模空袭乌军事目标的报复，也是为了向美国等西方国家展现自身对俄作战的能力和意志，以获得西方更多支持。

最近，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康涅狄格州民主党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Richard Blumenthal）联手发起一项法案，旨在对俄罗斯实施更多制裁，包括对从购买俄罗斯石油、天然气、铀和其他产品的国家进口的商品征收500%的关税。该法案必须获得国会两院通过，经总统批准才能成为法律。

对乌克兰而言，无人机袭击的胜利热潮过去后，形势依然严峻。西方开源情报公司的数据显示，在刚刚过去的5月，俄军控制区增加了450平方公里，“为至少6个月来推进速度最快的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