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中,安杰和江德福结婚后,万般委屈地从“大城市的资本家小姐”,变成了荒岛上无事可干的随军家属。

她一边骂着江德福是“彻头彻尾十足的大骗子”,一边破罐子破摔地和他生下了一群数量不菲、性别齐全的儿女——三男四女七个孩子。

想想也是,在那样一个时代,在那样一种环境,安杰除了生孩子还能干点什么呢?人总要给自己找点有成就感的事做吧!

青年,乃至中年(生老七的时候,安杰已经三十八岁了),安杰的“成就感”只能体现在生养孩子上。

但在原著中,“老七”(小女儿亚宁)说年幼的自己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

我母亲同王海洋他妈一样深居简出,但我母亲的面部白皙气色很好,只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不似王海洋的妈妈那样,总是深情地爱抚在王海洋猴子一样干瘦的脸上。
我母亲从不这样,她那双大而炯炯有神的美目总是穿越过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的头顶,落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好像那里有她的另一群子女和另一个家。

七个孩子在那个大的如同篮球场的家里,不管打成什么样、闹成什么样,安杰都懒得去过问一下。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皱着眉头听孩子们说话,听不到一半就会挥着手不耐烦地将孩子从身边轰走。

安杰的这种“继母”似的态度跟江德福根本没办法比,因此,七个孩子在情感上反而比较亲近他们长得胖胖的、没有什么特点的当政委的父亲。

多少年过去了,父亲那种哈哈的笑声,会经常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的耳边。那种慈爱是我在我母亲身上永远无法体验和得到的。

安杰仿佛和命运赌气般,刻意用”冷淡'和“不爱孩子”,来向江德福控诉自己嫁给他有多么地委屈。但在她的哥哥姐姐看来,安杰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她的孩子们看来,自己的母亲也纯粹是自己惯着自己。

等大哥国庆把一个长着满头自来卷发的女孩带回家时,安杰似乎还没做好当婆婆的思想准备,她的“一张臭脸”让国庆又摔碗又掀椅子,没等休完假,就带着女朋友提前回部队了,这一走就是两年。

鉴于大儿子的“沉痛教训”,安杰终于接受了自己变老的事实,在调整好心态后,她就很顺利地踏上了做婆婆当丈母娘的愉快旅程。

她从当年创造的“成就”中,充分享受着“大丰收”的喜悦。

前面的几个子女,都是在安杰的一手操纵下,和着母亲心意结了秦晋之好,并且小夫妻们的日子也都四平八稳、互敬互爱。安杰为此颇志得意满。

可谁想,到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儿亚菲(原著中这个女儿叫亚琼)这里,竟差点没把安杰那口坚实细密的牙齿给整口硌下来。

“蔫萝卜辣死人”,但“辣”也能让人提神,更让你清醒。《父母爱情》原著中 ,亚菲的“为爱殉情”,不仅治愈了安杰,也成全了老七——亚宁:她不仅嫁给了爱情,也终于体会到母亲那深沉的爱。

安杰对孩子们“深沉的爱”

曾经我看《父母爱情》原著,一直认为安杰从未爱过江德福,只是迫于当时的环境,不得已嫁给了他,并和他生下了那么多的孩子 。

从表面上看,好像也就是这个样子,就连老七对父母接连不断地生下这么多子女,都在原著中这样调侃:

如果你们以为他俩生了七个孩子,而且儿女双全,那生活一定美满幸福,那我就要笑话你们白痴或者弱智了。数量有时候什么也不能说明,只是一次次行为的重复罢了。

但等我再一次研读《父母爱情》,却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肤浅,才发现安杰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深沉地爱着孩子们,爱着这个家,以及她的哥哥姐姐们。

当年,安杰和哥哥姐姐们被“资本家”的父亲抛下,母亲痰火攻心,半年不到就一命归西。

她那时是一名公私合营药店的会计。而她的哥哥和姐姐,还有嫂子、姐夫,也都是“身份敏感之人”。

一家人迫切需要一个能仰仗的靠山,一个可以和资本家父亲“分庭抗礼”的救星。这时候,根红苗正、年轻有为的英雄团长——江德福出现了。

他一见到端庄秀丽的安杰,就只顾着嘿嘿直乐了,就像翻身做了主人的农民,分到了一块上好的土地,舒展着眉头就等着在上面精耕细作了。

安杰的不乐意也只是表面的,她内心很清楚和江德福结合的好处,以及对整个家族的助益。所以,在哥哥姐姐的力主下,安杰半推半就的和江德福步入了洞房。

婚后的安杰,不仅把江德福和七个儿女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潜移默化地把自己身上优雅、高贵的气质引导到了孩子们身上。

原著中,老七讲自己刚分到新兵连时,在操场上练了一天,等到吃饭时,女兵们就没了样子,狼吞虎咽根本顾不得形象。

唯有老七,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细嚼慢咽的表情。为此,她还一度很难堪,认为都是母亲教育出来的“臭毛病“,等多年后,她才明白安杰当年的用心良苦。

当年,安杰拖儿带女来到了江德福驻扎的荒岛,即便这样,她都没有忘记带着自己心爱的两箱书籍。

等到老七稍大些,安杰发现这个小女儿竟和自己一样,对读书如痴如醉,她内心里有兴奋,也有担忧,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安杰那两箱”禁书“,成了老七最早接触文学的”启蒙老师“,也为日后她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军旅作家,创作出《父母爱情》等一系列巅峰作品奠定了基础。

这都能体现出安杰对儿女们深沉的爱,不是只有”慈爱“才是母爱的唯一表达方式,一个好母亲,是要有为儿女们”计深远“的智慧和眼光的,安杰就是这样睿智的母亲。这也是为什么,她看似娇蛮任性、咄咄逼人,却依旧能够收获完美圆满人生的根源。

江亚菲为爱殉情,治愈了安杰的“不甘心”

虽然安杰改变着江德福、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儿女们,但她的内心还是多少有点不甘心的。

她嫁给江德福时,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定是对未来有着美好设想和憧憬的。她恐怕从没想过自己和一个大字不识几个,连公交车都能坐过站的“粗人”过一辈子,还生下了差不多一个排的孩子。

所以当她夹在书中的男学生的照片被老七翻出来后,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美好年华,与现在无所事事的荒岛度日相比,安杰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她歇斯底里地对着江德福喊道:“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

母亲大喊着“安小姐”的时候,我分明是感到母亲在喊她自己,喊那个二十年前在青岛接头漫步、穿着碎花旗袍的年轻的自己。母亲的声音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把那个已走得好远好远的安小姐又叫得回过头来,她冲着泪流满面的正在衰老的母亲璀璨一笑,那笑容既清晰又模糊、既亲切又感伤,令母亲痛彻心扉。

但清醒的安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嫁给江德福是个正确的选择,所以当她为亚菲择婿时,也找了一个和当年江德福同样条件,农村出身,却前途光明的“饿主人”。

这是个陕西农村籍的五短身材的汉子,才二十八岁就从连队指导员直接提拔为团政治处主任,是那种三级跳远的火箭式干部。
母亲喜出望外是有充分理由的:现在能三级跳,谁能保证他将来不来个五六级跳?

江德福已经到了”原地踏步“的年龄,在选大女婿二女婿时,安杰只顾考虑女儿的审美情趣和男方家庭的城市背景,现在靠两个女婿参谋、干事的身份,是无法支撑这个家庭未来门户的,所以她的慧眼就”识别“到了年轻有为的政治部主任。

可亚菲却坚决反对,原著中的亚菲是江家的第六个儿女,上面有哥哥也有姐姐,她仿佛一出生就是多余的,像一盘不咸不淡可有可无的小菜一样,被家人指来吓去惯了。

谁能想到,在这件事上,她却比当年的安杰要勇敢和决绝的多。

就连一向对安杰”决策“坚决支持的江德福,听着”饿主任“那声响巨大的吧嗒嘴,还有一张嘴露出的黄门牙,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你也是,老糊涂了,亚菲和那个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他俩怎么能成一对?

安杰心中多年压抑的怒火被点燃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江德福,你也配说门当户对,三十年前你跟我门当户对吗?怎么,你这嘴才不吧嗒几天,就嫌弃人家了?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咱俩还不是强扭的瓜吗?“

江德福被骂得臊眉耷眼,无言以对。

亚菲知道谁都不能阻止母亲”强扭“的心了,她干脆对安杰交了底,告诉她,自己早就爱上了“纨绔子弟”王海洋。

王海洋在岛上是“公子哥”的代表,他既不当兵也不工作,整天晃着一身的瘦骨头架子到处闲逛。

江德福和安杰同仇敌概,他们告诉亚菲,想都别想和王海洋能有结果,说他王海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海洋被安杰那个癞蛤蟆的比喻伤了自尊心,一甩袖子跑到南京去他姨家躲清静了。

亚菲心灰意冷,为了反抗母亲,竟然“为爱殉情”。

母女连心,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自然是安杰。

她冲进亚菲的房间,看到亚菲已经睡得很香甜了,床头是一个已经空了的安眠药瓶子。

一向临危不乱的安杰惊慌到手足无措,她披头散发的跟在急救车后大喊大叫。

等到亚菲洗了胃,江德福看着虚弱的女儿,怒不可遏地踹开了安杰的卧室门,怒发冲冠的他看到转过身来的安杰,却像一枚准备发射的炮弹突然哑了火。

安杰一夜白头,衰老到令人心惊。

还有什么比自己谴责自己更有力、更深刻、更有效果呢?

江德福声音低下来:”这个教训是深刻的,好好吸取吧!男女青年感情上的事是容不得别人在旁边瞎掺合的,难道这个你还不懂吗?“

安杰突然爆发了:”农村人怎么了?你不也是农村人吗?农村人就不配娶个城市女人做老婆吗?“

江德福目瞪口呆,他简直想不透安杰的世界观是如何飞跃的。

不知不觉中,安杰完成了自己心灵的治愈。亚菲的殉情,让她明白当年自己有多虚弱和懦弱,一直以来的”不甘和委屈“,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女人,越早认命越幸福,此时的安杰,接纳了自己,也接纳了命运的安排。

原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所有拧巴、所有纠缠,都是和自我过不去,生活的路,往前看就对了!

原著中,老七亚宁嫁给了王海洋。

有了亚菲那档子事,等亚宁鼓足勇气告诉安杰自己要嫁王海洋时,安杰的表情很奇怪,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又轻描淡写道:你们都大了,这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同不同意无关紧要了。

安杰的淡漠,反而让等着一顿痛骂的老七很伤感,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安杰管哥哥姐姐这么带劲,可等到自己咋么就不管不顾了?

安杰甚至还去劝江德福:这事咱们管不好也管不了,弄得不好,还要沾一身臊。

老七不辞而别。

此时的王海洋,已经北大研究生毕业并留校当了老师。

等到两人结婚的时候,只是电话通知了一下父母,说他们要旅行结婚就不办婚礼了。

安杰没多说多问,只是不久后,老七就收到了一张五千元的汇款,有了这些钱,小两口的旅游版图扩充了不小的疆域。

两年后,亚宁要当妈妈了,王海洋的母亲早逝,继母是不可能来伺候她月子的。

亚宁已经有三年没见到父母了,越临近预产期,她越想念自己的亲人,想念生她养她的母亲——安杰。

王海洋却坚决反对,说,你妈是伺候月子的人吗?

亚宁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在孩子高于一切的大原则下,她还是拨通了干休所的电话。

安杰二话不说:我们收拾收拾马上就过去!

等到亚宁见到父母那一刻,泪水就像决了堤一样,哗哗淌下来。

江德福神采飞扬、红光满面,甚至比没退休前还要精神抖擞。

亚宁再看安杰,她明白止不住的泪水是为母亲流下的。

三年,有多久?母亲为何变得如此苍老。那笔挺的腰板呢?那一头青丝呢?那光洁的额头呢?那囧囧有神的双眼呢?我那年轻的、美貌的、高贵的青岛母亲呢?

安杰的手不再纤细、不再白皙,那上边有条条青色的血管,略显粗糙,和大部分的操持家务的母亲的手一样。

江德福开始对亚宁住的筒子楼发表观后感,一会儿说脏、一会儿说乱、一会儿又说挤,他气派的将军步伐,把邻居们都搞糊涂了,以为首长来体察民情呢。

再看安杰,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旧衣旧裤拆洗的尿布,还有各式各样小孩子的衣物、被褥,用略显粗糙的手整理着,嘴里也不忘絮絮叨叨叮嘱着,那样子,像极了所有慈爱的母亲,伟大的母亲!

对于父母身上发生着的变化,已经是学者的王海洋给出这样的结论:

你的父亲江德福跟你的母亲安杰,从他们结婚那天起,就开始了相向而行漫长的、艰苦的长途跋涉。他们各自向对方走去,也曾试图向对方靠拢。
可他们走啊、走啊,就在马上要顺利会师时,却擦肩而过了。你的父亲走上了城市的柏油马路,而你的母亲安杰却直奔乡下的田间小路了。

润物细无声中,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这大概就是婚姻中最真实的样子吧!

曾经挺着腰板的安杰,冷着脸的安杰,返璞归真后才是真正的洒脱和畅快吧!

而最小的女儿亚宁,嫁给了才华横溢、年轻俊朗的王海洋,也算延续了母亲安杰那未完成的梦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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