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耕田故事会

我1982年从农村入伍，在山沟里当了四年兵。在部队期间，我见过最大的官是营长。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四十年后，儿子谈了个女朋友，她的父亲竟是和我同年兵的将军。

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女朋友叫苗苗。儿子一开始不知道苗苗的爸爸官当那么大，俩人好上了，苗苗把儿子带她家里，儿子才知道。

我们是普通老百姓，虽说我当了几年兵，退伍后还是个农民，儿媳是将军的女儿，想想都吓人，赶紧提醒儿子打住。

我说儿子啊，你再优秀，也改变不了你爹娘是修理地球的这个事实，苗苗家和咱家门不当户不对，咱们高攀不起啊。

可现如今比不上我们那个年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们谈恋爱，当父母的也只是发表一下意见、提醒提醒而已，根本做不了他们的主。换句话说，儿子看上谁了，一定要和那个谁过日子，如果不“尿”老子，老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儿子还是决定和苗苗结婚。

那天，儿子给我打电话“商量”说，老爸，我和苗苗的事，苗苗的父母都没意见，那啥，我们准备领证了，苗苗的爸妈说，眼看是一家人了，还没见过你爸妈的面，看我们老两口能不能去一趟省城。

电话这头，我一听就笑了，我说儿子，我听着这可不是商量啊。儿子也笑了，儿子说老爸，苗苗的照片视频你们都看了，多好一个大闺女啊，这么好的事，你和妈不会不愿意吧？

老伴这时抢过电话说，唉呀儿子，我和你爸心里总不踏实，你说凭你的条件，啥样的媳妇咱找不到啊，你咋就偏偏相中了个将军家的闺女？儿子说妈，这就是缘分吧。

放下儿子的电话，我和老伴作了难：一是穿啥衣服去？二是我们老两口头发都花白了要不要染染？三是给苗苗的爸妈带什么礼物？四是给苗苗多少钱的见面礼？想来想去，俺老两口从上午想到下午，从下午想到晚上，想的头疼，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老伴说，问问咱家那个出门子闺女。我说对，于是就我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女儿说老爸老妈，我也给你俩出不来啥好主意，还是问我弟弟吧。于是我又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已是晚上九点钟了，儿子还在单位加班。儿子放下手头的工作对我说，老爸：不用染发，普通衣服得体干净就行，就是说不要刻意，自然大方；头一回和苗苗父母见面，礼物是要带的，咱老家的高山绿茶，当地特产，七八百块钱一斤的买两斤就好；另外，准备个一万块钱的红包给苗苗。我说好的儿子，爸知道了。

儿子接着说，老爸，我这儿有钱，等下忙完我就转给你。我说儿子你不要给老爸转钱，这点小钱爸还是有的。只是高铁票往返的，你得给我和你妈买，我们不会用手机鼓捣那玩意儿。说完，俺爷俩笑了起来。

如果你们认为，给儿子通完电话我们老两口就能踏踏实实的睡觉了，那你们就错了。

主要是我睡不着，想得太多：上面那四个问题解决了，下来还会有四十个、五十个，甚至更多想得到和不可预见的问题搁哪等着我呢。你比如说：彩礼钱多少？买房钱多少？买车钱多少？在哪办酒席？如果搁我们这里办，去哪家酒店、喝什么酒水、每桌什么标准？亲家来了住哪里、吃什么、咋陪同？除了本门的还请谁？这些年我就存二十万块钱，还差多少？钱不够了找谁借？借恁些咋还？还有，将来孙子谁带？儿媳会不会嫌弃我们？……

想到这里，我不敢往下想了。我看看老伴，呵呵，这个没心没肺的老家伙已经睡着了，我把她推醒，把我想到这些问题说给她听，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不敢想干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睡不着，俺老两口干脆也不睡了，两个老家伙深更半夜开启聊天模式。

老伴说：头胎是个女儿，想生个儿子。起早贪黑生个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含辛茹苦把他养大，花钱供他读书。儿子出息了，得，远在天边，一年回不来一回。现在好了，又让将军的女儿给“俘虏”了，你说咱，是不是给人家养了个儿子？

我说：谁说不是呢！现在想起来真好笑，儿子学霸啊，奖状贴一墙。那年儿子考上了双一流大学，你说咱多高兴啊，又是请吃饭又是放电影的，还放了几捆大鞭炮。哈哈，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咱老马家看起来听起来很有面子，其实还没有生个不会读书的女儿“实惠”，你看咱那个门门考不及格的闺女，一个电话，最多十五分钟，屁颠屁颠就回来了。

老伴说：老马啊，叫我说也别想太多，自己的孩儿自己明白，将来咱老了，说啥我都不信，儿子会不管我们！

我说：儿子如果怕老婆，他媳妇不叫管呢？

老伴说：不会吧？咱的命不会那么赖吧？再说了，将军的女儿，我都不信会不孝敬她公婆。

我说：谁知道呢。

……聊着聊着，俺俩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我和老伴坐了汽车坐高铁，坐了七八个小时到儿子那里，见到将军准亲家。一见面，印证了这两天我睡不着想那些问题全是对的。老将军虽说退役穿便装了，人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但自带威严和气场，老将军只说几句话我就听出了一身汗。老将军说：老班长，咱都是当兵的人，不说废话，准备二百万吧。这些钱，彩礼八十万，婚房首付一百万，剩下二十万买个车。老将军说到这里解释说，房子是必须的，彩礼钱主要体现个仪式感和面子，太少了不好看。至于二十万买辆车，那是小钱。怎么样老班长?有困难吗？我，我，我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没困难……关键时刻，还是老伴救了我，她使劲儿把我推醒说，啥没困难没困难的？天亮了，快起来吧，吃完饭还要去高铁站呢！……我猛地醒来，原来是一枕“黄梁”。

都说梦是反的，我可信了：小时候经常梦到拾钱，可从未拾到过一分钱；高中毕业那年我总梦到考上大学成了公家人，最终还是回家种地；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有好几回梦到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笑醒了，身边还是这个原配夫人黄脸婆。所以，想想昨天晚上做的梦，我笑了。

可我笑早了。当我和苗苗的爸爸一见面，他竟和我梦到的老将军一模一样，包括那威严和气场都相当吻合！我心里“忽腾”一家伙，真担心他一开口就是二百万！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绝对不是在梦里。

老将军没有要二百万，甚至，连我那二十万都没“惦记”。

老将军说：老班长，彩礼免了，房子我有一套俩孩子先住着，将来他们有钱了自己买。车呢，我这里有，也不用买。至于说喝喜酒，有那个意思就行了，不能大操大办。老将军说到这里看看听傻了的我，笑着说，这也是孩子们的意见，总之一句话，孩子们结婚，不能让你们作难！

将军夫人这时也笑着对我和老伴说，你俩别不好意思，你们想啊，孩子们婚后在省城生活，和我们在一起，占便宜的是不是我们？！

将军夫人说完，我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