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底那天,北京初冬的风里带有些许肃穆。第一个让人上心的画面,不是什么高调仪式,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刘思齐。她走得很慢,走到毛岸英烈士雕像前。那是柳河律亲手雕刻的作品,气息简直就像人一样。她站住,呼吸有点急促,说:"谢谢艺术家,终于给我了一个念想。毛岸英,是我心里永不消解的痛和自豪!"现场的人都静下来,有的低头,有的悄声吸气。像是20世纪50年代的阴云又落下来。
往回拉一点,1951年的新六所,天气沉闷。那天毛泽东照常坐在沙发上看报,京剧唱片机还没停。他没料到叶子龙会突然神色唏嘘地进门,怀里夹着文件袋。彭德怀的电报,周恩来的信。两个字,简单,但分量极重。毛岸英牺牲。看电报的时间,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毛泽东嘴唇发抖,连烟都点得费力。旁边李银桥递烟时,毛泽东脸上没表情,也没有泪水。只说了句:“战争总有人死,不能光疼自己家那一个。”但说完,他又要李银桥照顾好刘思齐,“她还那么年轻,别让她知道得太快。”毛泽东其实也是个父亲吧,有点茫然?
彼时刘思齐刚20岁,正读大学。家里人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她问岸英过得好不好,毛泽东经常故作轻松,从别的事岔开话头。零碎明信片和通信,都只字未提前线死亡。一直到1953年战争结束,真相才像山崩一样压下来。刘思齐哭到喘不上气,扑在毛泽东膝头。周恩来在旁边劝她,还发现毛泽东的手已经冰冷,赶紧悄悄示意她不要再哭了。刘思齐红着眼去扶毛泽东,毛泽东整个脸色灰败。他轻声说,“你是我女儿,”像是寻求某种安慰。
这事之后,刘思齐一度崩溃。脑神经衰弱,记忆混乱,整个人消瘦得几乎脱形。毛泽东商量再三,把她送去苏联疗养顺便读书。按理说读书能治心病,可她在莫斯科总是生病。异国他乡,水土不服,没朋友。毛泽东见她想转学,也马上写信支持,连转北京大学的路子都帮她铺好了,但终究外国的空气让她喘不上来。她同小妹邵华说,“岸英没了,我还没祭拜他,怎么改嫁?”毛泽东拗不过,让她带上点钱,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惊动外交官,不许媒体报道。就那么默默去,默默回。
1959年,姐妹俩终于成行,到了朝鲜的桧仓园。穿过长长的雪路,墓地很安静,刘思齐跪在墓前,号啕痛哭。边哭边念叨,“爸爸让我来看你,这么多年都没来,对不起。”那场哭声谁听见都难受。临走前,从墓地抓了一捧黄土放进手帕。这点土,后来几十年一直压在她抽屉里。那回北京后,她把扫墓经过详细描述一遍又一遍,毛泽东连墓的方向、陵园布局都问得清清楚楚。像是用别人的眼睛看自己儿子的最后一站。
这趟回来,刘思齐病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才慢慢松口气,像是压在身上的石头裂开一道缝。后来的事,再快进到1961年秋,刘思齐学业结业,分到军队机关。有了稳定的工作,毛泽东又开始发愁她不结婚。写信劝她再嫁:“你还是那么年轻,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刘思齐嘴上没回,心里板着:祭拜没做过,不能再谈感情。这事拖着。后来还是亲戚和朋友,东一句西一句催,她自己犹豫很久,内心矛盾反反复复。
事情有点意思。其实毛泽东并不总是催促她改嫁,偶尔他还会念叨:“女儿,嫁人也要看自己的意思。”但一转天,他又叫秘书联络军队里可靠人选,真有点急。刘思齐自己也摇晃。哪有人真能不动心?慢慢的,还是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可事实又不是这样。
最后,介绍人选的是空军副司令刘震。他牵线把杨茂之介绍给刘思齐。双方年纪相仿,背景无奇,不出众也不逊色。两人留学时见过一面,没什么戏剧性。见面几次,刘思齐觉得对方实在稳重。毛泽东的意见倒不再重要,反正家里也没人反对。1962年,一切都松开。婚礼简单,婚庆钱也是父亲给的,诗词也是父亲写的。这事情结了尾,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刘思齐心里到底怎么想。幸福吧?未必,全都幸福也说不定。
结婚后,先后有两儿两女。长子叫杨小英,这个名儿绕不开毛岸英。说不出的矛盾与宽慰。孩子们没经历风雨,但家里那氛围很特殊,仿佛每年纪念,必然要带着回忆去老北京理发馆、去中南海拜访。老家伙们也没闲着,老一辈亲人去世前后,刘思齐总是带娃按礼拜祭。
生活里边也有小摩擦。刘思齐脾气急,杨茂之偶尔抬杠,但整体亲厚。四个孩子都读书有成,工作体面。就是有时候身边人会问:你觉得满足了吗?她笑笑,不答应。有啥满意的?人都得一路向前。
说到底,她有份坚持。哪怕退休了,刘思齐还是四处参加公益,用自己力所能及的一点体力帮忙。全国老年基金会、烈士家属互助小组,她总扯着嗓子帮着协调。有时候也觉得烦,为什么总是自己跑在前头?
有次跟烈士亲属蔡小东去朝鲜扫墓,聊起来烈士证明发放的事。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家岸英的烈士证书,几十年也没见过。问到头才知道,毛泽东和家人谁也没领过那张纸。补办手续,等了好几个月,终于到手。320块烈士抚恤金,数字不大,意义却挺奇特的。刘思齐自己笑了笑,这钱不够买什么,可她还是把证明书好好锁起来。
那年在朝鲜,又顺便去志愿军烈士公墓。当地人已经认出来她,没有仪式,只有满天冷风。回国也没发声,新闻稿里一句也没见。
再后来,她终于实现了最后一项心愿,去了大榆洞。90岁的人站在山坡上,看见松树,手里攥着一束花。她说:这里其实不陌生,心里已经来过无数次。找了块合适的位置,立石碑。还带了家乡的浏阳河酒,一点点倒在地上,看着泥土慢慢暗湿。
最想的,是能独自守着墓碑坐一整天,一整夜,不说话。她在节目里说,“这样才能把话说清楚。”但她也承认,年纪大了,可能已不允许。
过去的十几年,她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喜欢帮忙的刘思齐。但说到毛岸英,她表情还是会忽然紧绷。说不止一次:“只要还能动,我还要去朝鲜,再去大榆洞。”记者见到她的时候,桌上总有一块朝鲜黄土、一张泛黄烈士证明、一件旧围巾。这些东西跟随她一辈子。
2022年年初,医院白墙呆板的走廊里,她在宁静中离世,92岁。亲属、朋友、熟人和晚辈们都来八宝山送行,气氛平淡而庄重。没有那么多煽情,谁心里都清楚,她的遗愿只完成一半。
转头回看,今天站在烈士墓前,无非就是风、石碑、杂草。可人们还是要记住那一点点微末的人情和执着。国家安定不知靠了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这道理人人懂,但反过来说,牺牲和家庭的选择,是不是只能用伟大去一笔带过?有的人过得特别苦,还不愿意诉苦,这可能才是日子里最容易漏看的一道风景。
也许,所谓纪念,不过是一种温柔的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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