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宁荣二公的嘱托,警幻仙姑的重视,元春的谆谆教诲,你当他们都是闲得?
每次我说到“继业”或者“继承家业”的时候,就会有读者来反驳我:“宝玉继承家业?你当贾琏是死了?”
这样说的,是把“继承家业”和“继承官爵”混淆了。
中国进入封建社会之后,“嫡子继承制”的范围已经不是那么广泛。不信你去数数中国的皇帝,有多少是嫡长子继位的?这个制度,只是虚衔的爵位上,执行得还算严格。
贾府的爵位传承,当然是按“嫡长子继承制”。虽然贾政远胜于贾赦,可贾赦继承官爵、做了“一等将军”,而贾政只能靠皇帝的格外开恩,才“入部习学”,累功升迁。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贾赦的官爵是要给儿子贾琏继承的,轮不到宝玉。这一点,毫无争议。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贾赦继承了官爵,为什么荣国府却是贾政、王夫人当家?连王熙凤夫妻,也是“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
当然是因为贾政夫妻正经、能干——也不是太能干,不过是比贾赦邢夫人强得多,就行了。
继承家业,不是看谁嫡谁庶、谁长谁幼,而是看谁更能干。因为继承的“家业”,除了财富权力,也包括义务和责任。让没本事的人去“继承家业”,就是把整个家族往火炕里堆。
贾府的下一代,谁是能干的人?贾琏肯定不行,“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比老婆都差远了。
贾环更不行。他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只等有热灶火坑让他钻去罢”。他连捣乱的能力都有限,更别说领导这么大的家族了。
贾兰人品不错。年纪是小,可也能慢慢长大。问题是贾兰的性格,“是个省事的”,连亲叔叔跟人打架都“不与咱们相干”。放在现代社会,他可以独门独户过得很好。但是在《红楼梦》的时代背景里,他自己发展得再好,也不会致力于凝聚家族、兴盛门风。他也不是“继业”的合适人选。
只剩了一个宝玉。
宝玉很聪明。连冷子兴都说他“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又有“衔玉而诞”的先天光环,连几千里外、七八年后说起“都中新闻”,都会提到他。连北静王这么高贵的人,都想结识他。连南安太妃到贾府贺寿,都会“因问宝玉”。可以说,他是自带流量的。
宝玉的问题是志不在此、不好此道,只愿与姊妹们厮混,对“仕途经济”深恶痛绝。如果能改变他的心志,像宁荣二公托警幻仙姑的,“警其痴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他就完全有能力改变贾府的命运了。
从第五回宁荣二公的努力,到八十回以后元春下谕赐婚,都是在努力尝试“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让宝玉继承家业、重振门风、改变贾府败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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