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了恶感,那对方无论做什么都会令他讨厌。夏冬春对安陵容就是这样。 这一天安陵容在延禧宫哼着小曲做绣工,恰好被逛了御花园回来的夏冬春听到了。她本来正在赞叹“御花园果然好看,什么东西都那么精致”,听到安陵容的歌声,却立马变成了厌憎: 哼,果然是下贱坯子,绣个花都要哼个歌唱个曲,这三日是不能侍寝的,这来日要是能侍寝了,这还不自己上赶着去呀!
唱着歌,绣着花,明明很岁月静好的画面,在夏冬春心里,却成了“下贱”,甚至联想到安陵容会“上赶”着去侍寝。 其实安陵容嘛,唱歌跳舞是强项,雍正是喜欢的,上位也主要靠这个,后来被甄嬛安排赐了“郦妃”封号,虽是侮辱性的,却也从侧面看出,她的喉咙被毒哑之前,真是黄鹂般美妙的,并不会让人听着厌烦。 而争着侍寝这件事,整个后宫,除了甄嬛及后来的“拽妃”恐怕个个如此,夏冬春自己绝对想走在前列,又怎么能拿来骂安陵容? 无非是从进宫见第一面那个湿衣风波起,夏冬春就鄙视和讨厌极了安陵容。 在夏冬春这种完全以衣冠、地位取人的人看来,越是示弱,反而越是令她张狂。这跟校园霸凌一个道理。 而安陵容还真的一直是这个路子。她内心敏感,想要跟别人一样获得尊重,但是她采用的是迁就和退让,或者说,不管是不是真是自己的问题,她都先追究自己的责任。
比如这次,夏冬春一对她的唱歌表示了不满,她就说: 我随口唱的,常在若是不喜欢,我不唱就是了。 然后,面对夏冬春的不依不饶,她的办法是,“算了,她在这里,我出去便是”。 当然这也没问题,对夏冬春这种没脑子的人,“惹不起躲得起”也是一种实用的方式。 可是,完全的躲是解决了不了问题的,她还是需要一个支撑。 当然最好是有皇上做她的支撑,这个可没那么容易及坚固;事实上她主要是以皇后为支撑,以付出极大的身体和精神的牺牲为代价。 这是后话了,安陵容现阶段的支撑,是“两位姐姐”:甄嬛和沈眉庄。 安陵容到碎玉轩时,甄嬛和沈眉庄在院子里赏花,安陵容制止了太监通报,因为她怕破坏两人赏花的氛围,“想让姐姐们开心”,这本来就是一种退让,你想,如果是淳儿来了,会有这种想法吗?
不料,她制止太监通报反而害得太监吃了甄嬛的批评,于是安陵容又说: “都是陵容不好。” 这在夏冬春面前是不管用的,而甄嬛和沈眉庄这里倒是有效的,因为她们心地善良。 然后三人说起在宫中的境遇,安陵容初步表达了自己的抱团意向: “我那边就这样,富察贵人倒不像是个多事的,那位夏常在——我不理她就是了,我只管跟姐姐们说话。” 然后又说到身边服侍的丫鬟问题,安陵容与沈眉庄有采月和采星、甄嬛有浣碧和流朱不同,并没有带自幼服侍在侧的丫鬟过来(客观上她在家里的处境并不好,母亲受欺负,她也得不到关爱),“宝鹃伶俐,倒很稳妥,还有两个小的,也不过十五,倒指不上她们做什么”,可见不像沈甄二人那样能得到全方位的体贴照顾,但她有应对办法: 不过还好,我素来省事,倒也无妨。 她采用的,仍然是削减需求的退让之法。
对安陵容的困难,甄嬛和沈眉庄都提供了实在的帮助: 甄嬛把自己宫中的宫女菊青指去延禧宫伺候安陵容。菊青年轻,但“敦厚妥当”。她还表示,“若还有什么不够的,尽来告诉我和眉姐姐”。 沈眉庄则把“今日新得的几匹缎子”,都送给了安陵容。 这实际上就是把安陵容纳入了“姐妹团”,她是找到组织了。这令安陵容感激不尽,增添了在这孤独的后宫坚持下去的底气。 只是,作为隐忍退让成了习惯的安陵容来说,对她好固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忽然有一件事让她感觉到对她“不好”,那么,所有曾经的好都会成为“不好”。 比如她的父亲安比槐贪腐出事,她去求沈眉庄(沈父是济州协领沈自山,负责审理此事)给父亲写一封信求情,沈眉庄也还真的想帮助安陵容,但苏培盛提醒眉庄,此事办不得,于是眉庄就没依她所请写那封信。 还有一次安陵容出面指导苏培盛处理了“妙音娘子”余莺儿后,她原是想在甄嬛那儿请功,却意外听到沈眉庄和甄嬛在背后议论她此举太狠。
于是,安陵容就认定眉庄和甄嬛对她的好都是假的,都有功利目的;作为姐妹而功利,真是比敌人更叫她痛苦,就令她“恨”上了。
这根本上说也有道理的,没有一件事是全无功利的,除非这个人特喜欢“损己利人”,但安陵容是把甄嬛追求的“共赢”理解成了把她当“棋子”。
说到底,是安陵容自己太没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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