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病倒,王夫人不得已起用探春和李纨管家,又觉得园子里人多,特委托宝钗巡查各方,以免内事监管出了纰漏,自己在贾母面前不好交代。
李纨一向被婆婆王夫人排挤,长期以来,她只管自己母子的事,对于荣国府的兴衰,她持冷眼旁观的态度。所以,这次所谓的管家,既然差事派到了她的头上,她不过是点卯,李纨自始至终都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至于探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于这位隔着肚皮的女儿,王夫人是有些许忌惮的,可是探春聪明,她恰到好处地处理与嫡母与生母的关系,王夫人是个任人唯亲的人,无论是李纨还是探春,都无法令她彻底放心和满意,让自己的外甥女薛宝钗协助,虽说作为客居不太合适,但王夫人信任她,于是,管家三人组出台了。
探春管家可不仅仅是耍一耍花架子,她早就知道荣国府各项开支里有许多的弊病,既然让自己管家,探春就要改革弊政、开源节流了。比如进行了如下改革:
一是拿宝玉、贾兰、贾环开刀,蠲了他们上学堂额外支出的一年八两银子的开支;
二是废除了大观园女眷们的头油脂粉钱,这个钱大多是被买办贪污了,买的都是劣质货,小姐奶奶们要用好的,还得用自己的月钱打发老嬷嬷们另外买,探春于是蠲了这一项;
三是核算大观园各处花草树木,并地基分配承包到个人,如此一算除了笋菜鱼鸟食并各处插花等,一年少说也有四百两银子的额外收益。
虽说这些钱对荣国府不过杯水车薪,不过承包了地基后,大观园内各处就有人专司其职,打理规整,加上使之以权、动之以利,自然调动起那些媳妇嬷嬷们的积极性来,做事尽职是为自己,也少了监督之力。
原本探春管家,那些管家娘子们心存了懈怠之心,但几件事下来,探春不仅办事精细上不输凤姐,而且她有学问通文墨,言语安静里透着坚定,是个比凤姐更厉害的主儿,再加上处理赵国基之死的事上字字句句在情在理不可反驳,众媳妇才知道打错了主意精神紧张了起来。
这厢探春搞改革正如火如荼,那厢薛宝钗却不安分起来,平儿、李纨合着探春大家商量如何承包大观园地基,实际上也给这些园子里的奴仆们一个额外收益的方法,在商量出一个大规矩后,薛宝钗给众媳妇、嬷嬷、婆子们开了一场大会,开口便说:
“我也不该管这事,你们一般听见,姨娘亲口嘱托我三五回,说大奶奶如今不得闲,别的姑娘又小,托我照看照看,我若不依,分明是让姨娘操心……所以我如今替你们想出这个额外的进益来,大家齐心把园子周全的谨谨慎慎,使有权执事者看见这般严肃谨慎,他们心里岂不敬服。也不枉替你们筹划进益,夺他们之权,生你们之利……你们细想想这话。”
宝钗的意思,用人话说,就是分给你们园子地,是我想出来给你们的福利,你们要争气好好干,给那些管家娘子们看看,你们各司其职,她们有权力也管不到你,而你们又能得利。你们要好好念我的恩典才是。原本我不想管的,但姨娘求了我好几次,不得已我才管这些事。所以,你们要是不好好干,可就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了。
分园子地取利,几处有益,明明是探春去了赖大家产生的启发,想出来的开源节流的办法,瞬间就成了宝钗拉拢下人的工具了,而且人家宝钗并不想管贾府的事,是因为王夫人求了她四五次,她才答应了,而且这段时间李纨的确日日和探春一起理事,到了宝钗的嘴里,就成了大奶奶“不得闲”了。
老天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宝钗有挽大厦将倾的本事呢?不知道宝钗在给众人开会时,李纨、探春、平儿在不在?要是在,这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现在可是探春管家,正是需要树立威信的时候,三姑娘的本事,宝钗能将功劳全揽了过来,你这是在捣乱还是在搞破坏?你是要拆三姑娘的台还是趁机拉帮结派拉拢人心?吃相能不能再难看些?
总之,大会开完,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自然是念宝姑娘的好,体恤她们惜老怜贫,至于三姑娘,就是比凤姐更厉害更令人畏惧的角色了,不得不服薛宝钗,捡功劳的心机是真深。
探春有没有看穿薛宝钗的嘴脸?自然是看得透透的,读者细细读自从五十六回后,探春再也没有和薛宝钗有任何的对话,诗社从此也没能开社,后来林黛玉重启桃花社,不仅人没来齐,宝钗、探春尤其不积极,二人也没有任何的互动。这证明,宝钗和探春已经结下梁子了。
二人再一次同框,发生在抄检大观园的第二天(七十五回),宝钗找了个母亲需要陪伴,不是理由的理由要搬回家去,她派史湘云去请三姑娘在稻香村聚齐,就相当于和李纨、探春通知到辞行了,探春得知宝钗要搬走,冷冷地说:
“很好,不但姨妈好了还来的,就便好了不来也使得……正是呢,有叫人撵的,不如我先撵,亲戚们好,也不在必要死住着才好……”
纵然是探春在生昨晚抄检的气,但她当着宝钗的面说这种话,也着实令宝钗下不来台,这样严重不留情面的话,探春除了和几个糊涂人,她从来不和姊妹嫂子们说。而且全程宝钗说话都是严肃不放松的,这时在场的还有尤氏和史湘云,这两个人最爱打趣,可是在这里一言不发,严肃异常,真真是不给宝姑娘面子。
薛宝钗是因为抄检大观园,不想趟这个浑水才搬走吗?表面上是,其实,这时的薛宝钗和湘云已经闹了矛盾,和探春几乎翻了脸,宝玉甚至讨厌她,黛玉无视她,宝琴跟着老太太在前头住,她的处境已经很尴尬了,她还怎么舔着脸住下去呢?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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