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贲四嫂，评：命如草芥 心若明灯

我是贲四嫂，清河县里一个浆洗婆子。

这辈子最风光时也不过是西门大官人的外室，可要论活命的智慧，那些太太小姐未必及得上我。

记得那日我在井台边洗衣裳，粗布衫子被井水浸得发硬。我家那口子贲四不过是西门府跑腿的小厮，我们住在后巷最窄的屋子里，冬天透风夏天漏雨。西门庆就是那时撞见我的，他吃醉了酒，满眼通红地盯着我衣领下的脖颈。我攥着棒槌的手直发抖，可当夜他摸进我们屋子时，我推了推装睡的贲四——他背上的汗把褥子都洇湿了，却始终没敢翻身。

"横竖都是要被糟践的，不如换些实在东西。" 这话我后来常对隔壁卖花的王婆说。西门庆赏了我两根银簪子，第二日贲四就得了管库房的差事。我学会用桂花油抿头发，在吴月娘跟前永远低眉顺眼，背地里却让西门庆在我身上多花了二十两银子——全换成铜钱缝在炕席底下，又用浆米汤在墙上糊了层纸，任谁也摸不出夹层里的当票。

《金瓶梅》贲四嫂，评：命如草芥 心若明灯

潘金莲进门那年，我正怀着第三个孩子。那丫头片子拿胭脂抹我的洗衣盆，我当着她的面把整盒胭脂倒进恭桶。"四嫂这是何必？" 她柳眉倒竖，我跪着擦她裙角的泥点子："姨娘教训得是。" 转头就告诉西门庆她偷藏了陈经济的汗巾子。这招是和绸缎庄薛寡妇学的，她说："在狼窝里活命，得学会往别人碗里掺毒。"

西门庆死的那天雪下得真大啊。我摸着灶台里埋的十二两碎银子，突然想起十五年前蔡御史夫人说的话："银钱要分三处藏，明处给贼看，暗处养命用。" 那鎏金镯子供在佛堂当幌子，真正的田契早换成当铺的飞钱票。贲四从库房夹带出来的绸缎，我特意选了最不起眼的青棉布——这种料子官差不查，穷书生最爱买。

如今城南杂货铺的算盘声比当年井台边的棒槌声还响。我教女儿看账本："记住这世上的道理，原就是贼教会的我们。" 儿子在县衙当差，逢年过节总往家捎盐引票据，那薄薄的桑皮纸，比西门庆给的银簪子实在得多。

夜里数铜钱时，总想起那个在井台边发抖的妇人。

这世道啊，要么当吃人的狼，要么做待宰的羊，我不过是把狼毛织成毯子，趁着他们打盹时偷了块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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