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那份体检报告轻飘飘地推到我妈刘秀兰和那个男保姆鲁韦昌面前时,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鲁韦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我妈,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报告单上“重度焦虑伴有神经衰弱”那几个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看他们,只是把目光转向窗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妈,医生问我,你为什么还在偷偷吃三十年前的老式抗抑郁药,而且剂量大得吓人。你不是跟我说,你早就好了吗?”
一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开了一段被尘封了四十年的,发霉、腐烂的往事。而这一切,都要从我自作聪明,给我妈请了那个四十五岁的男保姆说起。
01
说起这事儿,我心里就五味杂陈。我叫傅文博,今年三十有六,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个不大不小的项目经理。你们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996”那是福报,加班到后半夜是家常便饭。我媳妇戚悦在银行工作,同样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俩就像两只上了发条的陀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连喘口气的时间都得挤。
我妈刘秀兰,今年刚满六十,一个人住在离我们不远的老小区。我爸走得早,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条件好了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想让她享享清福。可她这人,节俭惯了,让她搬来跟我们住,她嫌我们楼层高、不接地气;让她出去旅游,她说那不是花冤枉钱嘛。
三个月前,我正在外地出差,一个电话打过来,差点没把我魂吓飞。我妈在家里拖地,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虽然送到医院检查,万幸只是软组织挫伤,没伤到骨头,但这事儿给我敲响了警钟。人上了年纪,就怕摔。万一哪天我们都不在,真出了大事,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我和戚悦商量,必须得请个保姆,全天候照顾着。戚悦没意见,立马就在家政公司找了好几个。第一个阿姨,手脚倒是麻利,可我妈嫌人家做饭口味重,吃了两天就说烧心。第二个阿姨,做得一手好菜,可话太多,像个机关枪,从东家长说到西家短,我妈说听得头疼。第三个,不爱说话,可干活磨磨蹭蹭,一块抹布能用一天。
接连换了三四个,我妈没一个满意的,不是这儿有毛病,就是那儿不对劲。我一个头两个大,正发愁呢,我一个远房表舅打来电话,说他那儿有个人选,就是……是个男的。
“男保姆?”我当时就愣了。这年头,男月嫂都听过,男保姆照顾老太太,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表舅在电话里把那人夸得天花乱坠:“文博啊,你听我说,这人叫鲁韦昌,四十五岁,老实本分,力气大,以前在工地上干过,后来学了点厨师手艺。他一个人,没啥拖累,照顾老人心细着呢。主要是人品好,我们村的,知根知底。”
我心里直犯嘀咕。一个大男人,跑来当保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戚悦更是直接反对:“文博,这不合适吧?让你妈跟一个陌生男人住一个屋檐下,传出去也不好听啊。再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能有女人心细吗?”
可架不住我妈那边天天打电话抱怨腰酸背痛,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我一咬牙,决定先见见再说。
见到鲁韦昌的第一眼,我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一半。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皮肤是那种常年日晒的黝黑色,看着就透着一股子质朴。他不爱说话,问一句答一句,眼神很沉静,手上全是老茧。我让他试着做了顿饭,四菜一汤,味道居然还不错,清淡爽口,正合我妈的口味。
最让我意外的是我妈的态度。她上下打量了鲁韦昌几眼,没挑刺,反而点了点头说:“看着是个老实人,那就他吧。”
就这么着,鲁韦昌成了我妈的保姆,月薪八千,包吃住。我当时还挺得意,觉得自个儿解决了桩大心事。头一个月,效果确实立竿见影。每次我抽空回去看我妈,家里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儿。我妈的气色也好了不少,脸颊上都长了点肉,胃口也开了,以前一顿只能吃半碗饭,现在能吃上一大碗。
她当着我的面直夸鲁韦昌:“小鲁这人,话不多,但手脚勤快。我这腰不好,他天天给我按,手法比外面按摩店的师傅还好。做饭也好吃,每天换着花样来。文博啊,你这次可算找对人了,比亲儿子还贴心。”
听着我妈的夸奖,我心里美滋滋的,那点钱花得值。我对鲁韦昌也越来越放心,甚至有点感激他。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下,正涌动着一股让我遍体生寒的暗流。
02
人呐,就是不能高兴得太早,老话讲“乐极生悲”,真是一点不假。
大概从第二个月开始,我渐渐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起初都是些小事,小到我都没往心里去。比如我妈,她是个老北京,最爱听的就是京剧,什么《锁麟囊》、《贵妃醉酒》,她能哼上一整天。可那段时间,我回去好几次,都听见家里放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调子,咿咿呀呀的,带着一股子乡土味,后来一问,才知道是西北那边的秦腔。
我问她:“妈,您什么时候改口味了?不听京剧了?”
她眼神有点闪躲,含糊地说了句:“京剧听腻了,换换口味。小鲁是西北人,他说这个好听。”
还有,我妈那个人,节俭到什么程度呢?一张餐巾纸她能撕成两半用,剩菜剩饭从来不倒,热热下顿接着吃。可我发现,她开始“大方”了。有一次我临时回家拿文件,正撞见我妈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偷偷塞给正在拖地的鲁韦昌。鲁韦昌很自然地接过去,揣进了兜里,两人全程没一句话,默契得像演练了千百遍。
我当时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那信封的厚度,少说也得一万块。我妈一个月退休金才三千多,她哪来那么多钱?我给她的生活费,她都存在一张卡里,每一笔我都看得到。
等鲁韦昌出去倒垃圾了,我忍不住问她:“妈,你刚才给鲁师傅什么了?”
没想到,我妈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她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声音都变了调:“你看见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监视我?”
“我就是回来拿个东西。妈,他一个保姆,您干嘛给他那么多钱?他是不是跟您要了?”我心里有点火。
“你胡说什么!”我妈的拐杖“咚”地一下杵在地上,气得胸口起伏,“小鲁家里有困难,他弟弟要娶媳D妇,我帮衬他一下怎么了?人家尽心尽力伺候我,我当他是半个儿子,给点钱不行吗?你这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小!”
这是我妈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大声地吼我。我当时又气又委屈,想跟她理论,可看着她气得发抖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了我心里。我开始留心观察鲁韦昌。他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干活也挑不出错,对我妈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天冷了,他会提前把热水袋灌好塞进我妈被窝;我妈咳嗽一声,他立马端来一杯温水。他看我妈的眼神,甚至比我看我妈的眼神还要专注和温柔。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发毛。这好得有点过了,超出了一个保姆的本分。
小区里那个爱串门的王阿姨,有次在楼下碰见我,把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文博啊,你可得长点心。我好几次看见你妈跟那个保姆,在小区花园里散步,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口子呢。一个大男人住你妈家,总归是不方便,你得防着点。”
王阿姨的话,像往我心里的那团火上浇了一勺油。我开始失眠,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我妈和鲁韦昌在一起的画面。我怕,我怕我妈一个孤寡老人,被人骗了感情又骗钱。我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直接把他辞退,可又怕我妈跟我闹。那段时间,我真是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你们说,我是不是想多了?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后面,藏着什么心思呢?
03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妈自己。
大概半个月前,她开始频繁地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会儿说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一会儿说心口发闷,喘不上气。我每次急急忙忙赶回去,她又看着好好的,坐在沙发上,鲁韦昌在一旁给她削苹果。
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就指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说:“就是这里,像有块大石头压着,难受。”
鲁韦昌就在旁边搭腔:“傅先生,阿姨最近是睡不好,晚上老起夜,精神头差了很多。要不,您还是带阿姨去医院好好查查吧。”
我看着我妈那憔悴的脸,心里也急。甭管是不是装的,老人家的身体,耽误不起。于是,我下定决心,请了一天假,带着我妈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挂了个专家号,从头到脚,做了一次最全面的检查。
抽血、B超、心电图、CT,折腾了一整天。我妈显得很虚弱,全程都靠在鲁韦昌的身上。鲁韦昌跑前跑后,挂号缴费,比我还像亲儿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心里甚至闪过一丝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全部出来。那天下午,我先拿到了血常规和心电图报告,都显示正常。我松了口气,对我妈说:“妈,您看,没事儿,就是您自己吓自己。”
我妈却摇了摇头,固执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肯定是有问题。”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医院取剩下的报告。坐在医生办公室里,那位五十多岁的白发主任医师,扶了扶眼镜,把一沓报告递给我,表情很严肃。
“傅先生,从各项器官的检查结果来看,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对于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高血压有点临界,但问题不大。”
我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老人家就是爱胡思乱想。”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医生打断了我,他从一堆报告里抽出那张血液生化检测单,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项,“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母亲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一种成分,是老式三环类抗抑郁药物的代谢物,而且,浓度不低。”医生看着我,眼神锐利,“这种药现在大医院基本都不用了,副作用很大。她在服用这种药物吗?”
我当时就懵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抗抑郁药?不可能!我妈没有抑郁症啊!”
“没有?”医生皱起了眉头,“这就奇怪了。根据药物浓度推断,她服用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剂量不小。这种药会引起心悸、头晕、口干等一系列不良反应,跟你描述的你母亲的症状完全吻合。我建议你回去好好问问。另外,”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我还顺便查了一下你母亲三十年前在本院的就诊记录,她当时因为产后加上丧偶,被诊断为重度焦虑症,在我们精神科住过一个月的院。当时的处方,就是这种药。”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报告单,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三十年前?我爸去世那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记得那段时间我妈很消沉,不爱说话,家里亲戚都说是伤心过度,过阵子就好了。她什么时候住过院?还是精神科?
一个又一个谜团,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我牢牢罩住。而这张网的中心,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鲁韦昌。为什么他来了之后,我妈三十年都没再犯的老毛病,突然复发了?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捏紧了报告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我必须把这一切都搞清楚。
04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妈和鲁韦昌正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秦腔,气氛显得异常“和谐”。
我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关掉了电视,把那份体检报告摔在了茶几上。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在我冰冷的质问下,我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浑身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嘴里反复念叨着:“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而一旁的鲁韦昌,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默默地给我妈递上一杯温水,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一锤一锤地砸在我的心上。
“傅先生,我本名叫鲁韦昌,我爸,叫鲁山。”
鲁山?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
我妈听到这个名字,哭得更凶了,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沙发上。
鲁韦昌继续说道:“四十年前,我爸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城里中专的,他和你母亲,是同学,也是……恋人。”
我脑子“轰”的一声,炸了。我妈……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后来,你外公外婆,嫌我爸是农村的,穷,配不上你妈,硬是把他们拆散了,把你妈许配给了你爸,一个城里的干部子弟。”
鲁韦昌的叙述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爸不甘心,毕业后留在了城里,想混出个人样再来找你妈。可就在那时候,他工作的工厂仓库,丢了一批货,价值不大,但影响很坏。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我爸。唯一的证人,就是你母亲刘秀兰。她对所有人说,亲眼看见我爸偷了东西。”
“我爸因为盗窃罪,被开除,档案上记了大过,一辈子都毁了。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村里,成了全村的笑话。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喝酒,三十多岁就得肝病死了。我妈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弟俩长大,吃尽了苦头。”
我呆呆地看着鲁韦昌,又看看在沙发上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我妈,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我艰难地问。
“我爸临死前,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说他不恨你妈,只恨自己没本事。”鲁韦昌的眼圈红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报仇。我家老二要结婚,实在拿不出彩礼钱,我走投无路,才想到了你母亲。我打听到她一个人住,就想来碰碰运气。我没想过要威胁她,我只是想让她看看,她当年一句话,毁掉的是一个多好的人,一个多好的家庭。”
“我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认出我了,她说我长得跟我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跪下来求我,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她说她对不起我爸,她愿意补偿。她主动提出让我来当保姆,给我开高工资,背地里还偷偷塞钱给我。她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我爸,她心里能好受点。”
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和沉重。
我终于明白了。我妈为什么对鲁韦昌那么好,那么维护他。那不是什么黄昏恋,那是一场迟到了四十年的赎罪。她把他当成了他父亲的替身,用一种近乎病态的方式,来弥补自己年轻时犯下的罪孽。
而那所谓的身体不适,那复发的焦虑症,不过是这巨大的罪恶感和恐惧,在她身体上的投影。鲁韦昌的出现,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黑暗。她日夜被良心谴责,怎么可能不生病?
原来,那个我一直以为慈祥善良、为我付出一切的母亲,她的生命里,竟然埋藏着这样一个足以压垮她一生的秘密。
05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夜。
没有人说话,只有我妈压抑的哭声和鲁韦昌沉重的呼吸声。我呢?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愤怒?有。我觉得我妈欺骗了我,也欺骗了所有人。心疼?也有。我无法想象,这四十年来,她是如何带着这样一个秘密,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一种对命运和人性的深深的无力感。
第二天一早,我把鲁韦昌叫到了书房。
我从银行卡里取了二十万,放在他面前。“这钱,你拿着。算是我妈,也是我,替四十年前那件事,给你家一个交代。从此以后,离开这个城市,不要再出现在我妈面前。”
鲁韦昌看着那沓钱,没有立刻去拿。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说:“傅先生,我爸说过,他不恨她。他只是觉得遗憾。”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但债,总归是要还的。拿着钱,去给你弟弟娶媳妇,让你妈过上好日子。这比你留在这里,让你和她都活在痛苦里,要好得多。”
他最终还是收下了钱,没有多余的话,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鲁韦昌走后,我妈的病,反而更重了。她不吃不喝,整天躺在床上流眼泪。我把戚悦叫了过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戚悦听完,也是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抱着我说:“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陪着妈,让她好起来。”
我辞掉了那个前途光明的项目经理职位,换了一个清闲的岗位。我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我妈。我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陪她一起做治疗。医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开她的心结,才是最重要的。
我开始试着去理解她。我不再把她看作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母亲,而是把她看作一个会犯错、会软弱的普通女人。我陪她聊起我父亲,聊起她年轻时的往事,但绝口不提那个叫“鲁山”的名字。
我妈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她开始愿意下楼散步,愿意和邻居聊天,甚至还重新捡起了她最爱的京剧。
有一次,阳光很好的下午,我们坐在阳台上。她突然对我说:“文博,妈对不起你。”
我握住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摇了摇头:“妈,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每个人年轻时,都可能因为胆怯和自私,做过错事。重要的是,我们敢不敢去面对它。”
我妈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释然的光。
这件事,让我彻底明白了。我们做子女的,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父母,总以为他们的人生就像一本摊开的书。可我们忘了,他们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我们不知道的爱恨情仇,也曾犯下过我们无法想象的错误。
所谓成长,或许就是有一天,你终于能够平静地接受,你的父母,并非完人。他们只是和你我一样,在人生的长河里,背负着自己的秘密和伤痕,努力前行的普通人。大家说,这个理儿,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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